第 3 章 〖003〗
喫完了盤裏的菜,沈亦對鍋裏的丸子二次下手。
顧喻深將手邊的漏勺遞給他,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在宿舍住的怎麼樣?習慣嗎?”
沈亦吞下嘴裏的丸子。“挺好的啊。”
顧喻深喝了口水,又繼續問道。“有沒有考慮出去住?”
沈亦看着他,不明所以。“暫時還沒有。”接着又補充了一句。“宿舍挺好的,人多熱鬧。”
顧喻深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接下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話題大體圍繞着沈亦的學習狀況、交友狀況、戀愛狀況等一系列問題,問的沈亦如坐鍼氈。
飯局在沈亦的焦慮中收尾。
顧喻深起身去結賬,沈亦也跟着一道去了。
畢竟短短几面,沈亦已經宰了人家好幾頓了,雖然顧喻深沒說什麼,但是畢竟拿人手短,喫人嘴軟,沈亦的內心稍稍的覺得有些惶惶不安。
雖說和顧喻深不用見外,但沈亦決定還是虛僞的和顧喻深客氣一下,畢竟花不花錢是一回事,有沒有這個心思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以他對顧喻深多年來的瞭解,這個男人的大男子主義,是不會讓他花錢的。
大抵就是一來二去的推脫幾下,然後,嘿嘿?
本着不作會死的原則,某人虛僞的開口,“這次我請吧,畢竟總是喫你的,我也不好意思。”
顧喻深白了一眼這個戲精,沒理,伸手接過前臺小姐姐遞來的賬單。
沈亦眉頭一挑,這是他表演的好機會,於是語氣急切道。“哎哎哎!你再這樣我可不高興了!哪有你這樣的?”
戲精就是戲精,沈影帝演技精湛,旁人看不出半分作假。
顧喻深停頓,盯着他看了三秒,隨即冷笑了一下。
沈亦內心暗叫不好。
果然,顧喻深上下打量着他,向後微退了一步,讓出了位置。“好,那你請。”
“……”
編劇,把劇本拿來,是這麼寫的嗎?
正常劇情不應該是顧喻深翻着白眼讓他滾嗎?敵人怎麼突然改了套路?
大抵沈亦是忘了,顧喻深是如何比他本人還了解他的了。
而他是怎樣在顧喻深的手下屢戰屢敗的了。
沉默了幾秒,沈亦只能內心滴血的對前臺小姐姐說。“微信支付可以嗎?”
小姐姐笑容明媚的將微信二維碼推到沈亦的面前。
聽着手機掃碼後的“滴”的一聲,沈亦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真的不是他摳,他是真的不想在顧喻深的身上花一分錢。
畢竟他顧喻深是個領工資的資產階級,而他只是一個看父母臉色領零花錢的小可憐罷了。
沈亦心力憔悴,完全沒注意到某個東西不對勁。
在正準備輸入最後一位支付密碼時,手機在六眼注視下,罷了工。
沈亦顧喻深:“……”
小姐姐:“???”
這樣的沉默大概撐了半分鐘,小姐姐最先反應過來,“現金支付也是可以的哦。”
沈亦將自己比臉乾淨的兜翻了出來,除了耳機和紙巾之外,只有一張學校的水卡。
顧喻深:“……”
前臺:“……”
就在小姐姐猶猶豫豫的決定要不要叫保安的時候,顧喻深才從剛剛的慘象中,堪堪反應過來。
“我來吧。”顧喻深舉起自己的手機付了款,纔算給這一場鬧劇收了尾。
此時此刻的電梯裏,無比寂靜。
顧喻深靠着電梯裏的扶手,閉目養神;沈亦在一旁無所事事,數着顯示屏裏跳動的數字。
7、6、5、4、3、2、1……
出了門口,吹了吹夜晚的涼風,兩個人都略微清醒了一些。
“那個……剛剛的事情,不好意思啊。”沈亦看着顧喻深,“我是有那麼一瞬間,是動過付款的念頭的。”
顧喻深冷笑,沒搭理他。
“欸!不給點反應嗎?”沈亦繼續上趕着搭話。“要不然你揍我兩拳出個氣?”
“沒生氣。”顧喻深嘆了口氣,給了個迴應。
“哦。”沈亦點點頭,“時間還早,那我就先……”
溜了!
只可惜這小算盤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顧喻深給截胡了。
“去我家看看?”
“……”
沈亦的不情不願毫無用處,就像是他,此刻拎着兩大兜子的水果,和顧喻深一起等電梯。
當然,水果都是他根據顧喻深的喜好挑的,但錢依舊不是他付的,想到這裏,沈亦悄悄的記下了一筆帳,想着等會兒回去了要把這筆錢給顧喻深轉回去。
一碼歸一碼,第一次上門,總是要拎些東西的。
作爲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小顧也不負衆望,眉也不皺的買了套房子,又爲自己添置好了車,沈亦看着小區裏過於完備的設施,咂了咂嘴。
嘖嘖嘖,一看這裏的房子就不便宜。
竟然還是一層一戶。
嘖嘖嘖。
沈亦此時分不清心裏的酸究竟是羨慕還是嫉妒。
進了門,顧喻深拿了一雙新拖鞋遞給沈亦,又不言不語的走開,找了一身沒有開封過的體恤短褲,扔給四處參觀的沈亦。
自己轉身去了一樓的洗漱間。
這一切都十分自然,衣服鞋子的尺碼剛剛好,就好像……就好像顧喻深篤定沈亦一定會來一樣。
沒做細想,沈亦飛速的換好了衣服,看着被團成一團丟在地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顧喻深的位置。
因爲擔心裏面的那個潔癖怪可能會將他的衣服同廚衛垃圾一起處理掉,所以沈亦嘆了口氣,將衣服撿起來,規規矩矩的疊好,放在沙發上。
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後,沈亦乖巧問道。“請問我可以參觀你家嗎?”
顧喻深的聲音從淅淅瀝瀝的水聲後傳來:“隨便。”
這是沈亦第一次參觀顧喻深的新家,所以哪哪都好奇。
屋子大的離譜,還是上下兩層的閣樓式,沈亦幾乎每個房間都闖進去看了看。
不錯不錯,這簡直就是他夢中情房!等他有了錢以後一定要請顧喻深做房屋設計!
最令沈亦滿意的,還是客廳和主臥的落地窗,窗戶外面還有個陽臺,雖說不大,但養養花草,擺個搖椅綽綽有餘。
一個安靜閒適的午後,泡杯熱茶,躺在陽臺的搖椅上讀讀書,上上網,或是來個甜蜜的午覺,嘖,想想就覺得幸福。
沈亦裏裏外外的走了一圈又一圈,仔細到連邊邊角角都不肯放過。
顧喻深洗完澡後,穿着鬆鬆垮垮的浴袍,就跟着沈亦屁股後面亂轉。
“請你把衣服穿好。”沈亦正色說道。“不要引誘我犯罪。”
怎樣!就他有八塊腹肌?!
笑話,哼。
顧喻深挑了挑眉,挑釁的看向沈亦的小腹。
沈亦心虛的塞了塞沒有八塊腹肌的衣角。
沈轉移話題亦:“你家還真不錯,當時裝修費花了不少錢吧。”
顧喻深看了看那隻摸了又摸自己牀單的罪魁禍‘手’“還好。”
沈亦狠狠在心裏“tui”了一口。
這樣還還好?
“我可以在上面躺一躺吧?”沈亦看着顧喻深,像是小狗看着肉骨頭。
顧喻深轉開了眼,點了點頭。
沈亦用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將自己扔到了牀|上,感覺到自己還在柔軟的牀|上顫了顫,細嗅着牀單上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好想把!!這個牀!!帶走!!!
顧喻深的目光還是不受控的轉了回來。
看着沈亦滿足的小模樣,不由自主的帶了些笑意。
“你晚上可以住下來,我去睡客臥。”
沈亦哼唧了一聲,在牀上不捨得蹭了蹭,才爬起來。
“不了,明天還有課呢。”沈亦不捨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帶好東西來!”
顧喻深點點頭,算是迴應。
天色也不早了,顧喻深擡手看了眼時間,沉聲道,“我送你回去。”
沈亦本來想着要拒絕,但是看着顧喻深脫衣服時若隱若現的八塊腹肌,鬱悶的住了嘴。
沈恨鐵不成鋼亦不甘心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同時又在“討厭顧喻深的一千個理由”裏默默填上了第1001個。
上了車,繫好安全帶,沈亦看着身旁有車有房有顏有腹肌的單身漢,不禁問道:“爲什麼不談戀愛,不着急結婚的嗎?”
顧喻深專注的看向前方:“不急。”
“你都22了,一個奔三的男人連個對象都沒有,像話嗎?”沈亦脫口而出,“我姥姥姥爺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三姨都會說話了。”
正當沈婆婆媽媽亦喝口水準備再戰的時候,忙裏偷閒中瞄了一眼顧喻深。
此時顧喻深的臉色已經能滴出墨了。
沈亦這才知道自己剛纔闖!禍!了!
顧喻深有節奏的敲打着方向盤,同時冷笑道,“繼續。”
傻子才繼續。
沈亦看着他臉上的笑,突然有些慌張,拉緊了身前的安全帶,生怕這祖宗一怒之下拉着他同歸於盡。
“沈亦,你是在嫌棄我老?”顧喻深終於拋出了今晚排名第一的致命問題。
沈亦覺得但凡他要是點了頭或者說個是,顧喻深都能把手上的方向盤拆下來砸他腦袋上。
清了清嗓子,沈亦笑容諂媚:“怎麼可能,你這怎麼能是老呢?是成熟,是男人的魅力。有車有房又事業有成的,我這不是怕你耽誤了正事嘛。”
顧喻深的臉色略有好轉。
沈亦稍稍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剛從鬼門關轉悠一圈回來。
“那你呢?現在談戀愛了嗎?”顧喻深拋出了今晚第二個致命問題。
心大如宇宙沈:“嗨,我着什麼急,我還不到20。”
“……”
大概這小兔崽子是真的嫌棄他老吧,顧喻深想着。
沈亦從顧喻深多雲轉暴雪的臉色中,又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小心翼翼的,沈亦想把話題轉移開:“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顧喻深生着悶氣,沒說話,點了點頭。
“欸?什麼類型的?職場精英?校花學霸?門當戶對?還是什麼……青梅竹馬?”沈亦問。
“是個沒有腦子,不知死活的蠢貨。”顧喻深冷笑回道。
“……”
沈亦沉默的想着,大概大佬喜歡的女孩子,都與衆不同吧。
或許這就是小說中的那種,傻白甜?
“那你呢?”顧喻深問出今晚第三個問題,“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沈亦想了一下,最後嘆了口氣,“還沒有。”
顧喻深沉默了一下,又接着問道,“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沈亦看着他,不明所以:“兩個不是一個問題嗎?”
顧喻深點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
沈亦看着他,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剩下的一路,兩個人再沒有什麼對話,等紅燈的時候,顧喻深突然說:“以後喫飯,都是我買單,你不用再搶了。”
沈亦這個虛僞的影帝心中竊喜,卻面露難色,“這樣不好吧。”
顧喻深發動車子,將車停在靠近男生宿舍的側門,熄了火,看着沈亦說道,“沒什麼不好,我一個男人,總不能讓……”
顧喻深看着他,目光如炬,卻突然停頓了。
沈亦笑着看向他。
他顧喻深要是敢接女人,他就咬死他。
在漫長的沉默中,長到沈亦等不及要撲上去咬他的時候,顧喻深才接着說道。“讓一個小輩兒花錢。”
沈亦立即收斂了渾身戾氣,奉獻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整個過程轉換的快且自然。
顧喻深揉了揉沈亦的頭,接着說道。“太晚了,上去吧。”
沈亦點點頭,下了車,敲了敲車窗,車窗落下,沈亦彎腰笑着對顧喻深擺了擺手。“再見。”
顧喻深目光深邃:“再見。”
顧喻深一直目送着,直到完完全全看不到人了,才收回了眼神,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坐了一會兒,離開了。
沈亦晃晃悠悠的回了寢室,帶着喫飽喝足的滿足笑容,簡子澄看了他一眼,沈亦挑釁的回了個嗝。
簡子澄剋制着自己,纔沒有把這一拳招呼出去。
沈亦心滿意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給手機充好了電。
然後慢悠悠的晃去洗漱。
回來的時候電量也足夠開機了,沈亦將水果錢給顧喻深轉了過去。
顧喻深幾乎是秒回:“?”
“拿着,就當是我給孩子的。”戲精沈說道。
顧喻深的聊天界面顯示了幾次對方正在輸入中,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沈亦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我衣服好像落在你家裏忘記拿回來了,下次去取,別扔了!”
顧喻深回了個“嗯。”
沈亦笑道,“晚安,睡了。”
顧喻深沒過一會也回了一句:“晚安。”後面還跟着一個小月亮。
沈亦爬上了牀,正巧這時寢室裏的窗簾還沒拉,看着窗外的景色,沈亦覺得心情更好。
今晚月色真好。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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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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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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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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