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110〗
他摸到枕側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9:35。
他順帶着打開了某綠色社交軟件，那個一向早起的男人破天荒的沒有和他說早安。
大概是太忙了，沈亦心想。
手指飛快的打了個‘早安，新年快樂’，就將手機丟到了一側。
他就着零星的幾聲鞭炮響，打着哈欠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後懶懶散散的踢着拖鞋出了門。
客廳裏也空無一人，沈亦只當他們出門買菜去了，也沒放在心上，去洗漱了。
剛把臉上的泡沫洗乾淨，就聽見玄關處傳來的關門聲，沈亦邊擦臉邊喊道，“回來了啊。”
對方也沒應他。
“買了什麼好喫的啊，需不需要我……”
沈亦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詫異的看向眼圈通紅的唐笑鶴，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唐笑鶴只是沉默，只是看向他的時候，眼圈更紅了幾分。
“怎麼了？”沈亦快走幾步，用袖子擦去唐笑鶴臉上的淚水，“您和我爸吵架了？”
唐笑鶴搖了搖頭，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哽咽聲。
“別哭啊，我爸呢？”
“在顧家。”唐笑鶴頓了一下，淚光閃爍的看向沈亦，“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沈亦看着她，隱隱猜出了個大概。
“你和顧喻深……”唐笑鶴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們……”
沈亦沉默的站在茶几前，屋子裏暖烘烘的，但他卻冷的止不住的發抖。
窗外是萬家團圓的歡笑，屋內是都在等對方先開口的寂靜。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他曾想過無數個場景，但是生活從來都是出乎意料——
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又是過了很久。
“我們在一起了，很早的事了。”沈亦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前兩天還打算挑個合適的時間告訴你們，不過如今看起來……”
他擡頭看着唐笑鶴，眸光清明。“已經不需要我們自己說了。”
唐笑鶴先是愣在了原地，幾秒後才目光震驚的看向對面的人，她揚起顫抖的手，抑制不住的低吼出聲，“沈亦，你……你怎麼敢的啊。”
沈亦垂下了頭，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
他一下沒站穩，踉蹌着向後退了兩步。
“你們……”唐笑鶴的聲音夾雜着她壓抑的哭聲，“你們可是兄弟啊。”
“我們沒有血緣的。”沈亦搖了搖頭，苦笑道，“只是在一個屋檐下一起長大而已。”
唐笑鶴沒再說話，只是以手掩面，淚水從指縫中溜出，滴在顧喻深爲她買的新衣服上。
沈亦想像剛剛一樣，拍拍唐笑鶴的肩，擦去她的淚水。
但他向前走了兩步，擡起了手，卻再沒有做下一步動作的勇氣。
“對不起。”沈亦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對不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哭聲漸小，只剩下沈亦聲音沙啞的對不起。
唐笑鶴看着他，最終還是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小聲道。“過來。”
沈亦順從的過去坐下。
“一會兒你和我一起去趟顧家，把你們兩個人的事情說清楚。”
沈亦點點頭。
“小珊她……”唐笑鶴頓了一下，又隱約的帶了幾分哭音。“小珊受不住，暈了過去，你顧叔叔和顧喻深……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沈亦點點頭，完全能想象到對面的情境應該已經糟糕透了。
唐笑鶴去洗漱間洗了把臉，沈亦換了身乾淨衣服，兩個人就出了門。
大概是新年的緣故，街上幾乎沒有什麼人，沈亦看着灰濛濛的天，和漫天飛舞的雪。
迎面吹來的寒風讓他火辣辣的熱臉得到一絲慰籍。
卻也讓他止不住的發抖。
“今年過年可真冷。”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兩個人，笑着說道，“走完這趟我也回家嘍，喫老婆做的熱乎飯。”
唐笑鶴強打起精神點了點頭，低聲說了一句，“那可挺好。”
車載電臺正播放着舒緩的音樂，主持人聲音甜美的向全國人民送去新年祝福。
“進不去了。”司機穩穩的將車停在小區門口，“我停在這裏行吧。”
唐笑鶴從口袋裏掏出錢，遞給了司機，“辛苦了，新年快樂。”
“你想好該怎麼辦了嗎？”走在沈亦身側的唐笑鶴開口問道。
“不知道。”沈亦輕嘆了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
“顧家不會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的。”
“我知道。”沈亦輕笑了一聲，可笑意卻不達眼底，“那您和我爸爸呢？你們是怎麼想的。”
唐笑鶴沉默了一會兒，正當沈亦以爲他等不到答案的時候，對方纔緩緩開口說道，“我們也認爲你們應該分開。”
是沈亦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顧家大門，認真的一字一句道，“媽，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他垂下了頭，藏住了眼角浮起的那抹紅意，卻藏不住話語中的哽咽，“我不想和他分手。”
唐笑鶴瞥眼看向別處，只是沉默。
“走吧。”沈亦長嘆了一口氣，看向唐笑鶴，“無論如何，事情總會有個轉機的。”
沈亦想象的到顧喻深面對的情況會很糟，但他總覺得，畢竟他爸爸在這裏，情況也不會糟糕到哪裏去。
但他看向中央跪的筆直的顧喻深以及正前方被沈戰先攔着的顧庭恩，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攥着一樣疼。
顧庭恩看着他，愣了一下，手上緊握的皮帶掉到了地上。
沈亦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看着面前這個滿臉怒意的男人，聲音不高不低的叫了一句，“顧叔叔。”
顧庭恩只是冷眼看着他，卻沒有應。
沈亦突然覺得眼前的‘顧叔叔’，陌生得很。
從前來時，雖然這個男人不苟言笑，但沈亦對他是敬意遠大於懼意。
可如今，沈亦嚥了咽口水，只覺得害怕的想逃。
“你看沈亦也來了，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別打孩子了。”沈戰先用腳踢遠地上的皮帶，略顯急促的說道。
“沒什麼好談的。”顧庭恩看了看顧喻深，又看向沈亦，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管你們未來有什麼打算。但今天，你們必須分手。”
“不可能。”顧喻深在沈亦之前發了聲，“我不會和他分手。”
“顧喻深。”盛怒之下的顧庭恩掙脫了沈戰先的束縛，一腳踹在顧喻深的肩膀上。“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
後者被踢倒在地，他捂着肩膀起身，又筆直的跪在原處。
顧庭恩氣不打一處來，又一次擡起了腿。
沈亦跪在顧庭恩的面前，抱住他擡起的腿，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別打了，叔叔。”沈亦仰頭看向面前的男人，“別打了。”
“放開！”
“求求您了，別打他了。”沈亦擋在顧喻深的身前，“您打我吧。”
沈氏夫婦見狀也一左一右的拉住顧庭恩，“別打了，暴力也不能解決問題，聽聽孩子們怎麼說。”
顧廷恩退了一步，看着跪在一起的兩個人，只覺得心情複雜。
“你就跪在這裏，直到你想明白爲止。”他看向一旁的沈亦，“你跟我去書房。”
沈亦點點頭，起身的時候，下意識的看着身後的那個男人，對方也正看着他，在他看過來的那一刻，點了點頭。
也許是顧喻深給他的勇氣，沈亦跟在顧庭恩的身後上了樓，沒扶扶手。
“把門帶上。”
顧庭恩坐在椅子上，衝沈亦說道。
他捏了一會兒的眉心，眉頭卻越蹙越緊。
沈亦就站在桌子前，大氣都不敢出。
“無論你和顧喻深走到了哪一步，都到此爲止。”顧庭恩看着面前的沈亦，目光深邃，“你們兩個以後……最好也不要來往了。”
沈亦沉默的搖了搖頭。
顧庭恩壓抑着胸腔中的怒氣，緊緊的盯着面前的沈亦，“沈亦，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們，以後不要再來往了。”
屋子裏很靜，沈亦幾乎將羽絨服扯出一個洞來。
他看着顧庭恩，對方也正看着他，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沈亦能看見他眼裏的不滿和憤怒。
以及失望。
總有人要先開口打破此刻的困境。
沈亦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和顧喻深是真的彼此喜歡的，並也打算着如果有可能的話，未來也一直在一起。”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只是知道，我們可以因爲不愛了分開，可以因爲不適合分開，可以因爲一切其他即將出現的因素分開。”
“但我們不應該因爲他是顧喻深，我是沈亦而分開。更不應該，因爲性別而分開。”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顧喻深，他也一定……一定很喜歡我。”
“可你才19歲，你未來還長，以後還有很多的女孩可以遇見，可以選擇。”顧廷恩難得耐下心來勸道，“你只是之前遇見的人太少，所以你纔會選擇顧喻深。”
“而顧喻深也才23，你們都還小。也許等你們都成熟了，你們就會覺得這段經歷其實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及時結束也是及時止損。”
沈亦抿着脣，沉默着搖了搖頭。
如今再說什麼都是無力，顧庭恩從來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現在能心平氣和的寬慰他兩句，已經是對他格外優待了。
可沈亦卻不甘心，他和顧喻深明明還計劃了很多要做的事情、要過的紀念日、要旅遊的地方，要一起看的日出日落。
可如今看來，卻都變成了無法實現的美夢。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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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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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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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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