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放她走
“最近有一個太醫和朕說……食用芹菜過多會妨礙男子生育……朕之前……很難令女子有孕。”
他不得不把這約莫十年後才發現的事先說出來,他內心有些愧疚,他想讓葉皎知道,他已經不是那個他了。
他怎麼會知道十年後的事情?加之前幾日選秀的秀女來看……一切的一切都在葉皎的腦中變得明朗了,他也回來了嗎?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他……
她走上前兩步,盯着齊景延的眼睛,他的眼裏有愧疚,有憤怒,有無奈,卻唯獨沒有愛意。
“您回來的時候是多少年?”
“十四年。”
齊景延知道她在問什麼,回道。
元清十四年的皇帝啊……葉皎有些失望,更多的卻是鬆了一口氣,不是元清二年的齊景延負了他,也不是元清二十年的皇帝負了她。
“我知道了。”
所以這個陌生的齊景延在生產後佔領了這具身體,她想怨他,卻沒法怨他,更多的是怨自己。
那個齊景延是不是因爲身體交換爲她下小二纔沒了的……他還會回來嗎?
前一個月積累的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怨恨此刻就像被洪水沖垮的堤壩,她的內心已經空空蕩蕩了。
原來不是他做的事,可他卻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了……二十三歲的齊景延……
上輩子她與四十三歲的齊景延相互愛慕卻一輩子沒戳破那層窗戶紙,這輩子她再次喜歡上二十三歲的他,卻又被命運開了個玩笑。
看着眼前處處是他,處處卻又不是他的大越皇帝。葉皎淚流滿面,她喜歡的人,不在了。
她不能指責他,但她也做不到與他生活。
“皇上……”
她緩緩跪下,“我想您已經知道我的底細了,既然您不相信孩子是您的,那就請求您放我走吧,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我走吧。”
齊景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他本該鬆一口氣的,但他心裏卻堵得慌,悶得慌。看着她落淚,他也會心疼。
他看得出來她極喜歡以前的他,現在是爲着“他”的消失流淚,但以前的他不也是他嗎?她爲什麼不留下來呢?
“朕就是‘他’。”
齊景延抿脣強調着。
“不,您不是他,他會承認孩子是他的。”
葉皎留着眼淚笑着道。
“既然她想走,伯遠,你留着她幹嘛?”
太后見葉皎自己想走,自然心中支持的很,到底是淳王的事給了她打擊,她也不好意思把事情做絕。
“念在你也精心伺候過皇上一場,你就帶着孩子出宮吧。”
葉皎不看太后一眼,垂眸掩蓋住心中的複雜和那一絲恨意復又說道:“您喜歡的人是明兮,您就放我走吧。”
她到底是恨的,他的存在還是送走了二十三歲的齊景延。
皇帝聽到“明兮”愣了一瞬,又看葉皎如此堅決,心中便拒絕的惱火便燃燒了他的理智。
“如你所願。”
他背過身,聲音沉悶。
葉皎帶着三人回去的時候,全後宮已然籠罩在各種流言裏了。
但齊景延的聖旨沒下,她就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貴妃,宮人也不敢說到她面前去,可是怡和宮的宮人便人人自危了。
“娘娘……是奴婢們害了你……”
一回到怡和宮,寒露和霜降就跪在了地上哭泣不止,其實路上她就忍不住了,但到底還在外面,若是哭了,娘娘該怎麼辦呢?
“不是你們的錯……”
葉皎扶起她們兩個,又看叫李靈光趕緊敷敷自己的臉,免得明天腫得更大。
“不用了,奴才是個皮糙肉厚的……”
李靈光嘴硬道,可惜他終究是還是疼地捂着嘴。
“你……和明崇德的關係應該不錯,等我走後,趕緊叫他把你調回去吧。”
怡和宮沒有妃嬪,便也不需要他這個大太監了。
聽着這個交代後事般的話,李靈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皇貴妃是他伺候過最好的主子了,從不打罵他們,如何就落到了這種田地。
“娘娘您爲何……”
剛問了一半,李靈光便再問不下去了,他也知道皇上沒有篤定孩子的身份,便是賴在在宮中,那兩個孩子尷尬的身份也會讓他們從小到大受到非議。
“娘娘,咱們出去後……怎麼辦呢?侯爺侯夫人……還會接納我們嗎?”
寒露擦着眼淚,已經開始思考下一步了,娘娘這樣的身份被廢黜,這樣丟臉的事情,淮陽侯府還會接受她們嗎?
“……我也不知。”
說實話葉皎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無論他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理解。”
她終究是他們剛認回來的女兒,她沒有對侯府做出什麼貢獻便先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就算他們不認她也是應該的。
“別怕,你家姑娘我會努力掙錢養你們的。”
她摸了摸寒露和霜降的頭,勉強扯起一絲微笑。李靈光在一旁看着,終是有一滴淚水流了下來。
……
齊景延回到御書房,站在桌案後,沉默地凝視着桌案上明黃的空白聖旨。
明黃色的絲帛卷軸,他幾乎每日都能見到,親筆寫過那麼多,唯這一道……顯得那麼刺目。
他猛地一揮袖,把這刺目的聖旨連着放置在一邊的茶水揮落在地,茶杯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茶水先傾灑出來,繼而茶杯落地,摔得粉碎,而那聖旨已然被茶水澆透。
殿裏的宮人立時跪了一地,屏息不敢言。
“皇上……”一個聲音低如蚊蠅地傳來,齊景延擡眸,是明崇德。
“若是捨不得娘娘……又爲何答應……”
若是捨得,不該在這裏生悶氣,明崇德覺得他家的主子這次做錯了,那孩子……那孩子還是有可能是陛下的不是嗎?
明明是叫人看着了,即使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盯着,但出岔子的概率也太小了點。
“朕只是……想不明白……她爲何不留下來?”
明明他就是他,她回到現在不就是爲了和他在一起嗎?現在爲什麼知道他不是年輕的他就不願意了呢?
還是她只喜歡年輕的“他”?對,她只喜歡年輕的“他”,那他又何必阻攔呢?
“皇子的身份不明,娘娘留下也是徒增尷尬,皇上您怎麼對外解釋呢?今日之事必然是瞞不住的,縱使您可以不介意娘娘的出身,但孩子必定是叫大臣們容不下的,屆時逼迫您要留着娘娘就要放棄孩子,娘娘會願意嗎?”
他把這一切看得透透的,皇貴妃是萬萬不能留在宮中了,只是她帶着兩個孩子和霜降那兩個丫頭在宮外……
聽着明崇德的話,齊景延也終於承認,她再沒有比這條路更好的路了,若他不袒護她,放在旁的宮妃身上,混淆皇家血脈,欺君之罪等數罪併罰,簡直是滅九族的慘禍。
但他還是不確定的,他一想到那兩個孩子,他便心裏莫名軟的不行,他總不禁想,那萬一就是他的孩子呢?
有那麼一絲機率在,他便永遠也下不了狠手,沉吟了一會兒,問她:“可有放廢位宮嬪出宮的先例麼?”
明崇德竭力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回憶了一遍回道:“沒有……只聽說過放宮女出宮的,宮嬪……走不得。”
皇家的女人,便是死在宮中也不能叫別人得去,即使明面上沒人這麼規定,但這是默認的規矩。
明崇德一經思忖,彎腰道:“陛下,即便有……您也不能這樣把娘娘和孩子就這麼輕悄悄地放出去,大臣們不會同意的。”
“那……宣淮陽侯進宮!”
齊景延摩挲着於竹筆,思考了片刻後嘆了一口氣。
是,那些大臣們是不會同意的,只看……淮陽侯舍不捨得了。
作爲一個延續了兩代的貴族自然不會在宮中沒有眼線,流言剛有些苗頭的時候,便有人把消息傳到了宮外的淮陽侯府,侯夫人當機立斷便穿消息把京郊的丈夫和兒子叫回來。
她剛找回來的女兒不能出事!
淮陽侯更是在知道消息後立即扔下手中的事帶着兒子策馬奔騰,在一個時辰內便回到了府中,在書房與夫人相聚。
“侯爺,皎皎該怎麼辦?”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侯夫人撲到了淮陽侯的身上,剛剛強作鎮定的情緒,此刻再也繃不住了。
“夫人,莫急,此戰我與皓兒立了大功。”
他扶住夫人,轉而從書房的多寶閣上拿下了那代表着爵位的金冊和印璽抱在了懷裏,又向另一邊扶住夫人的大兒子道:“爹今日可能要對不住你了。”
葉皓在父親拿下那金冊和印璽時,便猜到了他想要做什麼,隨即紅着眼睛道:“爹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只要妹妹和外甥們好就行了,至於旁的,兒子還年輕的很!”
“那就好,大丈夫要自己建功立業!”
淮陽侯拍了拍長子的肩膀,欣慰地點了點頭,正巧這時,有家僕在外道:“侯爺,皇上宣您入宮!”
“這就來!”
他再次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便毫不留戀地走出了書房。
此次,他要皎皎平安。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