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餐披薩
家不大，就裏外兩間，大的是客廳，套着一間是小臥室。
客廳慘白的瑩光燈下，能清晰看到牆上掛着港臺明星的掛曆，沙發後的牆壁上更貼着《小虎隊》的海報。
對面高低櫃上是結婚時孃家陪嫁的松下彩電。
孃家真的很有錢，九零年時的松下彩電對人家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楚俊來說，那就是家裏最值錢的東西。
怔怔的坐在沙發上，一擡頭就看見了看着牆壁上自己和妻子的結婚照。
照片裏的蘇棠笑容是那麼的甜美，靈動的瞳眸中似乎閃爍着對愛情和未來的憧憬。
當年的美好回憶甜蜜愛情又重新出現在他腦海中。
自己出身農村，是窮人家的孩子。
而蘇棠則不同，她父母是這一片有名的萬元戶。
楚俊作爲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孩子，討了個城裏媳婦蘇棠。
對於老家的父母而言，很是驕傲，窮農村的雞窩裏飛出來一隻金鳳凰。
可對於城裏媳婦的孃家來講，就無法接受了，寵成寶貝的閨女嫁了一個既沒背景、又沒錢的農村女婿，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丟人事！
媳婦孃家的人從來沒有看得起過楚俊，一直把他當成“喫軟飯”的窩囊廢。
不管是誰，稱呼楚俊的稱呼永遠都是：鄉巴佬！
尤其是丈母孃，更是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人看。
一口一個鄉巴佬，說話從不正眼看自己。
那時候的楚俊性格本就內向，再加上出身農村的自卑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默默的忍受一切。
在城裏，只有妻子蘇棠纔是唯一那個拿自己當人看的。
婚後剛好趕上了第一波的下崗浪潮，丟了國企的鐵飯碗，雖然拿到了工廠買斷工齡的兩萬塊錢，但這筆錢，被坑爹的小舅子忽悠着去下海做生意，結果賠了個血本無歸。
更是被本就看不起自己的丈母孃一家視作窩囊廢，這讓本就心存自卑感的楚俊深受打擊，到最後還被小舅子給坑到了假煙案中……
沉重的打擊讓楚俊自己也有點自暴自棄，便和狐朋狗友們去酗酒瞎玩，常常半夜三更纔回家，致使夫妻關係極速降溫。
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孃家這邊越是看楚俊不順眼，妻子幾次三番的勸說自己，可收效甚微，自己仍舊我行我素，這也是給予妻子巨大打擊的一個主因。
而坐牢事件的暴發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對丈夫徹底絕望的蘇棠在離婚書上留下的不僅僅只有名字，還有感情破碎愛情死亡的悲傷眼淚……
所有的前塵往事，在楚俊默默淌淚的此時重溫了一遍。
楚俊此時的心情並不平靜。
丈母孃的冷嘲熱諷；
小舅子的戲弄；
街坊四鄰的白眼兒；
妻子蘇棠的失望和絕望……
他狠狠攥了一下拳頭。
農村娃咋了？
農村娃就一定比別人差嗎？
城裏人的戶口本往上倒三輩，也是農村人！
不能再窮下去了，否則老婆娘家一直會看不起自己。
一定要爭口氣，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蘇棠嫁的男人不是個窩囊廢！
她的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這輩子，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
楚俊起身進了廚房。
目光怔怔的看着廚房裏的鍋碗瓢盆，他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了。
……
清晨起來，一覺醒來，準備去上班的蘇棠，並沒有在客
廳裏看到丈夫的身影。
但卻聞到了臥室外飄來的飯香。
好香啊。
蘇棠出了臥房就看到大屋桌子上的早餐，是一張上面點綴着水果碎塊的麪餅，樣子比較奇特，她頭一次見。
懷着好奇的心態，蘇棠從餅上撕下來一塊，小心翼翼的送入嘴中。
嗯？
味道不錯呀。
然後她才注意到，桌子上還有楚俊留下的一個字條。
‘老婆，我出去賣披薩了。’
蘇棠的眉頭不由得鎖了起來，這個東西叫披薩？他又在搞什麼名堂？
……
東營坊外，三中門口。
楚俊推來的一輛用老舊三輪車改出來的早點車，已經在來學校門口展開了攤兒。
並且用硬紙箱片子寫了個臨時招牌：披薩！
前世楚俊坐牢出來後，工作屢屢碰壁。
不得已去了飯館給人家刷盤子，一邊刷盤子一邊跟着後廚學廚藝，直到後來成爲了名震一時的五星級大廚。
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菜，就沒有他做不出來的。
楚俊很自信自己的廚藝完全可以在這個遍地黃金的時代裏大放光彩。
他創業選擇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從賣早餐開始。
這輛早餐三輪車是小區門房張大爺廢棄不用的，楚俊給拾掇出來，借了張老頭的煎餅鍋和一些煤球就能開工。
其它是食材、調料等等是搜刮自己家的。
作爲後世一個頂級大廚，他知道怎樣的料理能夠抓住消費者胃口。
他兜售的早餐與同時代的一般早點完全不同。
他打算營銷最時髦的“西式快餐”！
從披薩開始，還有炸薯條、番茄醬，推出快餐三件套。
這年頭的快餐可不像是後世那麼隨處可見。
1987年時，國內第一家肯德基快餐店在首都開業，洋快餐正式列入國人菜單。
開業的當天，嘗新鮮的國人排成了長龍，引起轟動，還上了當時的新聞頭條。
在八九十年代，請客喫快餐是時髦的代名詞。
而炸薯條、可樂、番茄醬、披薩的標配深受當時老百姓的喜愛和追捧。
楚俊選擇這種快餐路線的經營模式，無疑是參考了此時的時代屬性。
就一個意識超前，就是掘金的優勢。
做個披薩餅對於他這個大廚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而且在披薩中融入獨特的中餐元素。
蔥花、香油。
三中離楚俊他們家很近，出了小區的老巷子一轉彎就到了，步行也就七八分鐘的路。
選擇學生來當自己的第一消費羣體，無疑是正確的。
他有過往的記憶，這年代的學生們是真經不起這種新事物的誘惑。
那自己的西式快餐就很容易在千篇一律的包子油條豆漿中脫穎而出。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西式快餐、披薩薯條，營養健康，看一看，嘗一嚐了哈！”
楚俊一邊吆喝一遍招攬生意。
沒多大功夫，陸續入校的學生們就被飄溢的披薩餅味勾動，三五成羣的過來把三輪餐車給包圍了。
“老闆，這是個啥？咋沒見過呢？好香啊。”很多學生沒喫過，也沒見過這種新鮮玩意。
“這個問題問得好，這叫意大利披薩，是西餐的一種，外國人每天都喫這個，營養健康，味道又棒極，要不要來一塊嚐嚐？”
自從改革開放以來，國外傳進來的東西正在改變着國人們的生活習慣，涵蓋衣食住行。
尤其是，國外優越的生活方式，更是讓當前尚停留在剛解決溫飽問題的國人們充滿無比的嚮往。
這也造就了一種比較畸形的潮流模式：“崇洋媚外”。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
月亮都是國外的圓。
尤其是一些出過國的人更是如此，張嘴閉嘴掛在嘴邊的永遠是一句口頭禪：國外都這樣、外國人都這麼喫的……
新鮮玩意能跟國外掛上鉤的話，銷量總會格外的好。
意大利披薩，它就是個撓人心肺的好噱頭。
“老闆，披薩怎麼賣？”
“一毛錢一塊，買三塊就送一塊，你要幾塊啊？”
是的，是切成三角形的一塊，而不是一整張餅。
這也是營銷手段，一整張喫的太飽就不流口水了。
而且買三送一，這是楚俊臨時又想到的一招促銷手段。
“還有這好事？買三送一？老闆，我要三張……”
這年頭的家庭普遍收入都不高，但一毛錢一塊的披薩還是喫得起的。
尤其是滿三送一的促銷方式，更是讓人難以拒絕。
“我也來三塊……”
“我要兩份啊，老闆，”
“老闆，快點，要上課了啊……”
“……多錢一塊？”
“不貴，這麼香的披薩，才一毛錢一塊，還買三送一，這餅香死個人了。”
一堆三二十個學生，把三輪早餐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別急別急，一個個來，不着急，全都有。”
楚俊張羅着，一邊收錢，一邊烙餅。
他雙手的餐刀左右翻飛，還要灑調料什麼的，這手藝，光看着都賞心悅目。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學生們才一鬨而散，楚俊才喘了口氣。
而來買披薩的不僅只有學生，還有老師，還有路來路過去上班的人們。
就六點多到八點這兩個小時的時間。
他大致點了點收益,這一早晨居然就賺了將近20元。
1990年的20元可不是小數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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