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十八步
有人看的更爲仔細，便能發現，地圖上有一處圖騰和宋玉所在的位置幾乎重疊。
眼見勝負沒有了懸念，比起何煥，大家更擔心這份蟲潮預警，《蟲族種類標識一覽表》倒是可以查出紅色圖騰的含義，只是太慢了些，遠不如彈幕科普來的及時。
果不其然，幾秒鐘後就有人打出了答案。
[犀角蟲。]
[犀角蟲？！]
即使知道訓練大賽有完整的保護措施，但大多數人還是心中一緊。
[希望軍聯心裏有點數，這裏的每一個學員都是聯盟的財富。]
……
機甲的碰撞聲震耳欲聾，連帶着畫面都變得充實飽滿，以至於人們沒覺得這場戰鬥缺少了什麼，宋玉也是在欺於何煥身上時，才意識到他們兩人從頭到尾未曾交流過一個字。
膝下的何煥仍在努力掙扎，但也僅限於此。
當他的力量順着機甲傳遞過來時，宋玉不由自主地想到對方雙手持槍瞄準王蟲的瞬間，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宋玉看着他，就像是從兩極的一端眺望另一端。他不爲自己不具備對方的激情而失落，但免不了對着何煥的天賦感到一絲羨慕。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與步步爲營的計劃者相比，何煥和宋決更接近，他們都是天生爲了戰鬥而生的人，只是新生訓練大賽無法給他們更多的時間，從而留下遺憾。
宋玉不知道對方還要荒廢天賦多久，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會告訴他這一點，他看着系統收到的蟲潮預告，又估算了下對方機甲的損壞程度，伸向對方動力裝置的手轉了向，觸上了何煥機甲的頭部。
切薩雷一直是比賽中掌握全局的那個人，他看着宋玉的動作，眼神中尚透露出些許疑惑，更不用提和宋玉面對面的何煥。
機甲的堅硬感讓失去戰意的宋玉收斂了力道，等這觸感通過感應通道傳遞給何煥時，輕柔的讓他渾身緊繃。
這樣細微的身體反應可以被屏幕捕捉，卻很難通過機甲體現出來，因此宋玉對這一切毫無察覺。隔着機甲的接觸讓他自在許多，甚至比平日裏一言不發的視線相交更令他感到安心。
宋玉的手停在面前機甲的頭部，然後開口。
“感受到了嗎，這是你的臉。”
這聲音像是在兩臺機甲指尖建立了新的感應通道，讓何煥臉龐上的觸感一下子生動鮮活了起來，他甚至感到宋玉透過機甲真實地觸碰到了自己，對方的掌心貼着他的右臉頰，指尖則是輕搭在鼻樑的位置，只是少年的體溫是和機械一樣的冰冷，讓何煥忍不住想轉過頭避開，卻因爲動不了，所以只能眨了下眼睛來適應這陌生的感受。
宋玉並沒有停留太久，還未等到呆滯的何煥作出迴應，他的手已經順着機身開始下滑。
二代機甲的機型做過幾次調整，等它變成何煥身上這樣子時，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觀賞價值，起伏的線條既與人類曲線相吻合，又更多了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極致流暢。宋玉的指尖滑過光滑的外甲，像是在海面上行駛的小船，隨着波浪上下浮動，他盯住這隻小船，看着它停在一處深溝中。
“這是咽喉。”
蟲潮的倒計時在宋玉腦海中閃爍，所以他只停了一瞬，就將手移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感受到了嗎，這是肩膀……手臂……”
這片海域的主人一則忙於應付小船航行軌道之下的暗潮洶涌，二則早已被船主馴服，因此任由那小船逆着他的支流重回主幹，一路暢通無阻。
“前胸……上腹……”
……
[何煥，你臉紅了。]
[不是，剛剛不是還打的起勁，現在是幹嘛？這畫面真的不用打馬賽克嗎？]
[真天選之子，我服了，您怕不是給訓練大賽打錢了吧。]
[你何煥出多少，我周某人出雙倍！]
[宋撩撩：感受到了嗎，這是你的心，現在歸我了。]
[啊啊啊啊歸你歸你！要就拿去！]
[我萬萬沒想到，原來無情獨/裁者只是你的假象，強制py纔是你的真實面目。]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表面性冷淡，實則宋撩撩。]
[我現在還記得宋玉剛下飛行艦的時候，教員看他臉紅了。]
[只有我感覺主控制室在解說宋玉的時候，話總是特別多嗎？]
[別說了！宋撩撩實錘！]
[宋撩撩：我只是來開個後宮，比賽什麼的無所謂。]
[宋撩撩你有心嗎！還記得飛行艦上的袁斌嗎！如果不記得的話，您看我可以嗎？]
[不是，這手是要往哪去……]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天選之子的人魚線在抽搐。]
[宋玉快停手！你這樣是要被封房間的！]
[再不住手我怕何煥要熟了。]
……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最終，小船在駛入警戒區前停止，海域主人不知是出於怎樣的心情，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他聽見小船之上傳來少年的聲音。
“你需要讓自己的身體，穿過機甲走出來。”
何煥是一座寶藏，他不用像宋玉那樣精細計算就可以知道作戰的時機，也不用反覆訓練身體就可以達到協調的程度，只是當他試圖操控機甲的時候，這一切優勢都蕩然無存。
宋玉認爲大多數人和自己一樣，依仗機甲的力量來戰鬥，但他知道，還有一小部分人，他們自身就擁有足夠的力量，機甲只是讓他們站在更高的平臺展示自己。
何煥顯然屬於後者，但他總有意識的讓機甲與自己剝離，宋玉甚至有種錯覺，他的操作風格和自己有些許相似，但對宋玉而言，這是接受自己缺乏天賦後用努力彌補的結果，顯然不適合感覺敏銳的天選之子。每當何煥意識到自己需要操作機甲時，他就被困在了控制艙的狹小天地內，冰冷的鋼鐵隔絕了他和世界的聯繫，也埋葬了那讓宋玉渴望而不可及的天賦。
宋玉覺得何煥和自己完全不同，宋玉在機甲中削弱自己肉身的存在感，而對方需要的，是讓身體凌駕於機甲之上凸顯出來，儘可能縮小兩者之間的隔閡。
眼看蟲潮的倒計時進入自己的警戒區，宋玉解開了自己關節的壓力，也鬆開了對何煥的束縛，一邊站起身一邊對對方說道。
“五分鐘後這裏會出現蟲潮。”
何煥花了些時間找回自己身體的主導權，破損的機甲讓他動作不便，直到宋玉轉身欲走，他才半跪在地上撐起自己的身體。在被宋玉壓制在身下時，何煥都未曾喪失鬥志，但看到宋玉離開，他突然對自己存活於賽場上這個事實感到迷惑，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打算，就這樣走了嗎？”
此時宋玉的機甲已經重組成適合快速移動的形態，他回頭看了何煥一眼：“如果你能撐過蟲潮，而且不願意放棄的話，我會在其他地方等着你。”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
何煥沉默地不知在想些什麼，沒有等他回覆，剛纔顯現出點滴溫情的宋玉繼續說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可能贏過我。”
至少在這場比賽中，沒有可能。
宋玉並不知道何煥未來會走到哪一步，不過他能確定的是，在對方成長的過程中，他也一定在奮力向前。
……
監控室裏，眼看着宋玉譜寫出一段無私佳話後將何煥扔在了蟲潮發生地，還用一句必勝宣言讓兩人重歸對手關係，切薩雷身邊的搭檔忍不住仰天長嘆：“有的時候，我可以理解爲什麼別人總認爲我們開機甲的過於直男。”
切薩雷將幾處蟲潮預發地的畫面放到監控臺的中心位置：“我不覺得他最後說的話有什麼問題。”
“你之前說的驚喜，不會是指剛纔發生的一切吧？”
切薩雷失笑:“當然不。”
宋玉和何煥之間的互動早已超過切薩雷的預期，他不曾想過會有人在他之前向何煥指出問題所在，也不曾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狩獵者與防禦者中間，而且還是宋玉的身上。此時他和很多人一樣，發現他們並不曾真正瞭解過那個缺乏情感表現的少年。
也正因爲如此，當這些未知的事情發生時，總是讓人過分驚喜。正如訓練大賽流傳已久的忠告，不能太在意攝像頭，那會影響輸贏，也不能太在乎輸贏，因爲有攝像。即使衆人期待激烈的角逐，但是最吸引人的，往往是這些超出預料的畫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切薩雷看了眼宋玉所在的分屏幕，只見他繼續在尋找自己戰友的痕跡，而處於中央屏幕中的何煥，在意識到自己帶着受損機甲無法躲過這次蟲潮後，正忙碌着準備迎戰。
突然間，切薩雷感覺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以及那羣或在自己身邊或永遠聯繫不上的戰友們。
……
五分鐘並不長，但在這信息爆炸的時代，足夠讓關注何煥的人和宋玉一起離開了他。
何煥一點一點修復機甲的右腿，讓它儘可能可以參與戰鬥，陪着他的人很少，就算有人沒有離開，大概率也只是想看蟲潮。
在這片失落之地上，何煥早已沒有精力去思考別人的好惡，實際上，隔絕社交媒體的他也未曾想過自己會因爲初賽的“信仰一槍”贏得“天選”的稱號，並隨着剛纔宋玉的動作，將這個稱號徹底坐實。
[這一次，天選之子的奇蹟是宋撩撩。]
恐怕何煥自己看到這句話，除了對兩人的代號略感不解外，都會忍不住出聲贊同。
在蟲潮出現的前十秒，何煥躲在隱祕的叢林中重新連接機甲，當他與機甲建立聯繫的時候，何煥禁不住地擡起右手，放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然後順勢下滑。
身體被觸碰的感覺重現，只是卻缺少了什麼。
即使如此，當何煥藏身處被犀角蟲發現時，他起身的一剎那，感覺自己無限變高，四肢軀幹都在延伸，像是這天地間的巨人，於嶄新的皮囊中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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