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風雲

作者:南山有臺
何湛鬆開手,將寧恪放下。零星的小雪在何湛的肩頭凝成一層薄薄的雪霜,卻還不及他眼神的寒冷。

  寧恪頭一次被嚇得戰戰兢兢,可這個混世小魔王很快就從驚慌中抽出神來,一把抓住何湛:“你教我!”

  何湛拂去肩頭的落雪,說:“臣不會教你。”

  “你是太師,我是皇子,你爲什麼不肯教我!”寧恪說,“你教我武功,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何湛睥睨着寧恪,問他:“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寧恪抿了抿脣:“沒有誰。”

  “不說?”

  何湛轉身就要走,寧恪再度拉住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無論如何都不放開了。寧恪說:“是我母妃。她說只要我跟在你身邊好好學習,皇后就不會打她了。”

  何湛回頭看向他,寧恪眼睛裏帶着些許委屈和哀求,小手扯着何湛,央求道:“你教教我。”

  何湛覺得寧恪很可怕,他前世跟在這個孩子身邊太久了,他什麼樣的人,何湛摸得一清二楚。

  若換作旁人,一定會以爲這個小孩子在深宮中備受折磨,不得已才如此搗蛋,來強撐着氣場,保護自己和自己的親人。可只有何湛知道,寧恪都是裝的,就連現在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都是裝的。

  何湛握住他的下頜,盯着他說:“這招對臣沒用。臣說過,臣非常討厭殿下。”

  寧恪忽地彎起了眼睛,彷彿同剛纔可憐模樣的人不是同一個:“太子哥哥這樣求你,不見你如此,看來你是真得討厭我。”

  “殿下知道就好。”

  何湛離去,寧恪追上他的背影,一下抱住他的腰:“那些人就算再討厭我,都不敢說出來。你太好玩啦,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好玩。”

  何湛:“......”

  寧恪鬆開何湛,繞到他前面:“可是你太心軟,剛剛就該掐死我的。”他笑嘻嘻地跑開,還衝着何湛說了一句:“何湛,讓睿王小心一點哦。”

  寧恪說得對,何湛剛剛就該掐死他。

  涼涼的雪撲到何湛的臉上,冰得他嘴脣發白。

  從竹林繞過去,何湛沒有心思再回到宴上,現在宮門把守很嚴,他要提前回府,又少不了一頓麻煩,索性順着路走到樂司借了個笛子來。

  樂司忙着宮宴的樂舞事宜,司中無人,何湛得了一番清靜。笛聲清越,悠悠遠遠地穿過茫茫雪夜。

  前世他爲寧晉擋了一劍,御林軍及時趕到,按理來說,就算他死,寧晉也會登上皇位。可他再度重生,就說明寧晉未曾登基,抑或着他還沒完成自己的使命。想來想去,若說在登基時還沒解決的,或許就是寧恪了。

  寧恪不單單是寧恪,他背後還有一個人,或者一股勢力。何湛在他身邊當少傅的時候,就知道有這樣一股勢力的存在,具體是誰,連他都沒有查出來。

  還有最後...鳳鳴王突然倒戈的原因,亦是未解。

  他將朝中所有人都想了一遍,都沒能找到答案。

  等到夜深時,樂師陸續回到樂司中,何湛知宮宴已散,放下手中的笛子,打道回府。

  宮門大開,馬車陸陸續續地駛出宮門外。何湛出宮門,忠國公府的馬車已候許久,車伕見何湛來,下車行禮。從馬車後疾步走出個小廝,替何湛的肩上披了件裘衣,道:“太子怕您路上冷,吩咐奴才給你多添件衣裳。”

  何湛點頭道:“太子有心了。”

  小廝完成任務後就退下了,何湛身上涼得很,故將裘衣攏得很緊,一頭鑽進馬車內。何湛進去,忽地將簾子扯着掩下,原因無他,裏面端坐着一個人,寧晉。

  見何湛來,寧晉衝他伸出手,何湛被他引着坐到他一側。

  寧晉板着個臉,三下五除二地就將他外頭的裘衣剝下,順勢將他攬在懷中,用自己身上的披風將何湛裹起來,說:“不是讓師弟替你調理身子嗎?怎麼還這麼冷?”

  何湛瞧着被他棄之一旁的裘衣,鼻尖全是醋味,心下一樂,未再追究,低聲回答說:“老毛病而已。年歲大了,比不上年輕人。”

  “叔年輕着呢。”寧晉的聲音就響在他的耳邊,如同暖流一般將他環繞於中,“長命百歲。”

  何湛點點頭,聽寧晉說話,知道他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忍不住地問道:“宴上是發生什麼有趣的事了?”

  “沒有。”

  “很少見你這麼開心。”

  寧晉將何湛抱得更緊:“魏瑤同我多說話,是想讓太子不悅,並非是對我感興趣。叔別往心裏去。”

  何湛淡定地點點頭:“臣知道。”魏瑤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實在沒有把精力放在寧晉身上的理由,如果有,那就是想挑撥離間。何湛明白這一點。

  寧晉笑了幾聲:“所以叔沒必要針對她。你把姜國的四公主氣得不輕。”

  寧晉如此愉悅的原因,是覺得他針對魏瑤,是因爲喫醋?

  何湛懵得很,想笑又不敢笑,方纔覺得寧晉竟然如此好哄。何湛今天心情不錯,順着寧晉的毛摸,說:“臣看這個四公主很美,怕在座的各位把持不住,到時候臣該如何是好?”

  “我同你許過約,此生都不會反悔。叔要信我。”

  “信。臣信。”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相信過寧晉了。

  元宵節,寧晉想同何湛一起過,故令影衛肅清周圍,跟何湛一起回到忠國公府。

  何湛在宴上沒喫飽,夜裏想再喫些宵夜,寧晉難得和何湛相處,故拉着他一起鑽進廚房中,由何湛打下手,爲他做了一桌的菜。

  喫是喫不完的了,何湛只挨個兒嚐了嚐,最後撐着肚子將一碗四喜圓子喫完,意寓團團圓圓。

  何湛喫得差不多的時候,寧晉的手已經不安分了。何湛知他來就是做好十足準備的,自知今晚逃不掉,可他仍有點戰戰兢兢。

  “叔要休息麼?”寧晉嗅着他的脖子,低聲問他。

  何湛說:“喫撐了,不如先出去走走,消消食?”

  “在這裏也能消食。”他伸手就將何湛抱起來,帶他入內室。

  何湛在任何場合都能運籌帷幄,唯獨在牀笫之間輸寧晉一籌。何湛覺得自己身爲長輩的尊嚴受到侮辱,強撐着臉皮說:“臣自己來。”

  寧晉將何湛放到牀邊兒,非常聽話地放開手,淺笑着看他,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

  何湛慢慢吞吞地解開他的腰帶,而後緩緩地剝開他的外袍。

  見何湛還是這樣慢吞吞的,寧晉伸手將他攬進懷中,笑着問:“平常三叔總那樣撩撥人,怎麼到了動真刀真槍的時候,就這樣不爭氣了?”

  理論能跟實踐一樣嗎?!

  何湛深覺自己尊嚴盡毀,撐着一張淡定的臉,故作熟練地環住寧晉的脖子,湊上脣去,跟小雞啄米似的,親了一下又一下。寧晉按住他的頭,反客爲主,重重地吻上他。

  脣齒交纏中,何湛只覺得這間屋子的溫度越來越熱,跳動的燭火漸漸黯淡下來,將兩人的身影交織疊合在一起。

  帳裏紅浪翻滾,旖旎生情,一夜未休。

  宮宴過後,魏瑤由太子作陪在京都遊玩數日,此次出訪,魏瑤的目的在於姜靖兩國通商一事,面對魏瑤這個綿裏針,太子未失分寸,沒讓姜國佔到一點便宜。

  前後反覆磨合,協商再議,足足磨了一個多月,才定下最後的交易。

  何湛不敢再露鋒芒,倒是寧右私自來忠國公府拜訪過多次,問詢何湛的意見。何湛對商隊運作還算熟悉,尚能說上幾句話,寧右也聽進去了,幾番斡旋,最後的結果竟與何湛理想的結果相差無幾。

  相比於寧左,寧右的手段當真成熟很多。

  何湛想起前世寧右的憑空消失,忽覺早春的料峭襲捲全身,一直冷到五臟六腑當中。

  姜國的使節團離開京都,皇城又恢復了以往風平浪靜的繁華,青樓的花娘聲音婉轉得招攬着風流客,騰騰的熱氣伴着棗糕的甜香從蒸籠起升出來,流淌在整個長街上,沁到人們的衣袖當中。熙熙攘攘的人穿過牌樓,走到拱橋上,可聞水上畫舫中傳出悠揚的琵琶調,調子隨着剛融的春水向東流,流到天盡頭,凝成瑰麗的彩霞。

  一切都恢復原樣,但寧左的腿卻無法正常走路了。

  從前他以爲,只要好好靜養就能恢復如初,可等到傷口拆線癒合,他就算不用柺杖也能走路的時候,寧左卻發覺自己的右腿無法使上全力,走久了,腿還會發疼。

  宮裏來的御醫一直對他說再養養就會好,聽了幾次之後,他就明白在這些人口中是聽不到實話的。故杵着一隻柺杖,一瘸一拐地偷潛出府,來到一家醫館,令大夫仔細查看他腿上的傷。

  大夫在他腿上捏來捏去,最終皺眉搖頭,道:“公子這雙腿怕是不能好了。”

  寧左將大夫整個抓過來,怒瞪着眼問:“什麼叫不能好了?”

  大夫見慣了不能接受事實的病人,沒有多大的脾氣,低聲說:“公子看開一些,你的傷處理得很好,還能走路。老夫接過不少病人,有得人連條腿都保不住。”

  “你是說,我以後都會是個瘸子了?”

  大夫默然點點頭,寧左如同瘋了一樣將手邊的東西全都砸向他,大罵着:“庸醫!庸醫!這不可能!”

  大夫見寧左要鬧事,冷哼一聲,隨即叫了兩個大漢來,將寧左架了起來。寧左掙扎着要動手,可無奈整個右腿都使不上力氣,狼狽地跌在地上,兩個大漢將他跟他的柺杖一起扔了出去。

  大夫怒聲說:“小瘸子,還敢到我的醫館裏撒野!”

  寧左從未受過這樣的氣,拖着右腿站起來,揮舞着柺杖,衝上去就要打人。

  兩個大漢見他還不罷休,擼着袖子捶了寧左一拳,寧左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寧左紅了眼,瘸着腿追着兩人打,他們像是找到樂子,一雙靈活的雙腿飛快地跳過來跳過去,兜着寧左亂揮柺杖,卻怎麼都打不到。

  笑聲此起彼伏,刺得寧左耳朵生疼。他白着一張臉,大口喘着氣,眼色漸漸狠絕,他瞄準一個人,棄掉柺杖飛身撲上去,將那大漢狠狠制在身下,揮拳就打在他的臉上。血沫和半顆碎牙飛出來,另外一人見狀,飛速上去抓住寧左的領子,將他向後拖拽出去。

  寧左的背脊擦過地面,如同被火燎過一樣疼。

  寧左徹底失去還手的能力,眼見鐵錘一樣的拳頭就要打下來,大漢背後突然響起一聲:

  “住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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