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爛攤子
“對對對,我倒是忘了!”宋應星寫下最後一個字,吹乾上頭墨跡遞給王徵,“連夜讓人送去!”
王徵接過書信夾在奏本中,喚來清江船廠侍衛,叮囑一番後就讓他將奏本送去。
“你也別忙,我這幾日還研究了一個東西,屆時你一起帶上。”
王徵笑着拿出一張圖紙遞過去,“有了這個,今後稻穀脫粒能省力不少,不過問題就是...不是特別穩定,工作一個時辰後定要關了冷卻片刻。”
“也是用的你那蒸汽機?”宋應星看着手中圖紙,眼中露出欣喜。
“對,我還想着,遼東氣候嚴寒,土地定然同南方不同,若是冷硬,尋常人力犁地定然艱難,所以,我想用蒸汽機做個犁地用的,也好節省人力,何況,眼下遼東人力定然不足。”王徵又拿出一張圖紙,不過這張圖紙只畫了一半,還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來。
宋應星聽了這話,握着王徵的手不由道:“還好有你在,真是幫了我大忙,若能有此機器,遼東種植當能輕省不少,百姓也能因此得利!”
事情解決了大半,剩下的也不是宋應星能解決,他便收拾了行李,帶上水利圖紙,翌日便坐船正式出發前往遼東。
沿着運河,也有不少商船、官船北上,船上多是遷移去遼東的百姓和行商,他們拖家帶口,臉上既有期盼又有忐忑,實也不知等待着他們的,會是什麼
沿着運河除了北上的,還有南下,便是前去徽州探查京債案的諸人。
高文采,原先的錦衣衛千戶,如今頂了夏雲的位置,正式成爲了錦衣衛同知。
他的升遷讓不少同僚都頗有意見,猜測多少有柳慧妃在陛下面前吹枕頭風的緣故。
高文采本人不以爲意,不管柳如是有沒有替他說好話,升遷的結果就擺在眼前,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此刻,他得了駱養性的指派同朝廷官員一同去往徽州,除了監管這次案情之外,還得準備監察各處,看看天高黃帝遠的地方,到底還藏着多少齷齪事。
運河到了杭州,一行人便下了船,他們要在這裏換徽船,沿新安江逆流西行,順利的話,再有五到七日便能抵達徽州歙縣。
“在寧國停一下,我同金御史先行一步!”說話的是御史姜埰,他同金光辰一樣,這次作爲朝廷指派的巡按御史,特地徹查此案。
高文采點頭,“好,我會讓幾個錦衣衛暗中保護兩位大人。”
是保護,也是監視,雖然皇帝以及李邦華信任他們,可錦衣衛有自己職責所在。
姜埰同金光辰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和猶豫,他們反而是歡迎錦衣衛隨行,如此一來,最後結果就算有質疑,也不會是出在他們這兒。
“對了,還請劉主事隨我們一起。”姜埰又道。
這次查案,戶部也出了不少人,爲的就是去查京債的賬,其中一個姓劉的主事是上一次算科的進士,這兩年多兢兢業業,鄭三俊瞧他能幹,很快將其升成了主事。
姜埰要微服私訪,自然也得帶着個懂賬目的人。
劉主事自然點頭跟隨。
“如此,歙縣那邊,就拜託洛指揮使,還有侯大人了。”
此次,鄭三俊將侯方域也派了出來!”侯方域拱手道。
到了寧國,姜埰三人並兩個錦衣衛下了船,僞裝成行商僱了車馬繼續朝績溪而行。
績溪也是徽州治內,朝廷的船會直接抵達徽州治所歙縣,而他們,則會趁歙縣放鬆警惕時,先在績溪先行調查。
“劉主事,你可會做假賬?”
馬車上,姜埰突然開口問了這話,劉主事一聽臉色當即白了,忙搖頭擺手,“我從未做過假賬,兩位大人可不能胡說啊!”
金光辰見他誤會了姜埰的意思,笑着解釋道:“劉主事莫慌,我二人不是要查你,是想讓你做個賬目,接下來或許能用得上。”
劉主事從這話中也明白了他們的想法,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滴,點頭道:“這倒是可以,不過時間短,只能做最近半年的。”
“無妨,就先做半年!”
徽州知州唐良懿已是得知朝廷要派人來查京債一事,這幾日很是焦頭爛額,說實話,他壓根不知道手底下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竟然有小商人會跑去北京告御狀,這膽子可真夠大的。
可要是沒了活路,這就不稀奇了。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才能讓這姓陳的商人沒了活路?
唐良懿找來縣令詢問具體情況,不想一問之下卻是發現了大問題,不止姓陳的商人,還有不少借了京債的商人、百姓都有問題。
“他們壓根就沒有資格借京債,你們爲何要把錢借給他們?”唐良懿心中那個悔啊,當初這政令自南京戶部下來,他的確沒當回事,找來幾個縣令碰了個頭,將事情吩咐下去就結束了。
後來也翻過文書,見借京債的也有不少,的確是給州府增加了收入,便覺得這政令不錯。
可他不知道的是,朝廷的京債利息比民間借貸可要低了不少,許多商人、百姓就想着來佔朝廷的便宜。
有些人的確是需要京債週轉,過後也能連本帶息還清了,不過很多人卻是將錢借出來後,轉手加利借給沒資格借京債的人。
沒資格借京債的人一看利息,雖然比朝廷要的多,但還是比民間借貸要少,也就借了。
中間那部分人就賺了個差價,如此一來,有人便眼紅,自己沒資格怎麼辦?塞錢給戶房辦事的人,偷摸在賬目上做手腳,讓沒資格變得有資格,錢不就能借出來了?
這還是其中一種違反朝廷律例的,另外還有縣覺得這是朝廷下的政令,要沒人響應,屆時每年的官員考覈提交上去就不那麼好看。
於是,這些官吏就強制下轄商人百姓借貸,也不管他們需不需要這筆京債,反正借出去就算一筆政績。
能收回本息更好,收不回來,反正不是有抵押麼,不會讓朝廷虧了就成。
姓陳的就屬於這第二種情況,唐良懿查明白了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怎麼這事就發生在了他徽州境內呢?
“朝廷的人到了哪兒了?”唐良懿問道。
歙縣縣令看向身旁主簿,主簿忙答道:“剛過了績溪,再有兩日應該能到歙縣碼頭。”
“兩日啊!”唐良懿看向下面六個縣令,命令道:“不管你們有什麼藉口,現在都趕緊把賬目給本官做清楚了,如果被朝廷來的御史查到問題,本官可不會保你們!”
本來這事自己便不知道,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自個兒弄清楚,已經算對得起他們了。
“少說也有一年的賬目,兩日時間如何夠啊!”歙縣縣令第一個站出來說話,戶房堆疊的密密麻麻的賬簿他也去看過,別說兩日了,就是給他兩個月都理不清,改不完啊。
“這本官可不管,你們當初做這等事的時候,怎麼沒想着來知會本官一聲呢?如今可好,錢一個個賺足了,留下這爛攤子要本官替你們收拾嗎?本官沒有同御史檢舉揭發你們幾個作爲,你們就該謝天謝地了!”唐良懿心中火苗蹭蹭蹭往上跳,比起自家兒子成日在外鬥雞走狗,流連煙花柳巷還要讓人生氣。
“趕緊回去,還愣着幹嘛?等我給你們擦屁股嗎?”唐良懿見六人還杵在堂中,將手邊的鎮紙用力拍在桌案上。
“是是是,下官告退!”六個縣令見知州發怒,立即躬身離開大堂。
“你們去碼頭盯着,御史一來,立即通知我本官!”唐良懿怒歸怒,可治下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他這官帽也差不多能摘了。
爲了保住自己仕途,他還得繼續替這些縣令掩飾着,人來了歙縣,能拖幾日是幾日,好讓他們將賬目多改一些,就算最後也罰,也不至於罰太重。
六個縣令離開知州府後,找了個地方坐着商議起了對策來。
“兩日時間,怎麼都是不夠的,諸位可有什麼辦法?”歙縣縣令地位最高,率先開口問道。
“要我說,實在不行就一把火燒了,沒了證據,御史還能怎麼查?”婺源縣令說道。
“燒了?難道咱們六地縣衙都走了水?你當朝廷的人喫乾飯的?到時候就算查不到證據,也能給咱治個監管不力的罪名!”祁門縣縣令沒好氣道。
“那你們說該怎麼辦?”婺源見自己提的意見被否了,面露不快朝他們問道。
“要我說,還是先按照唐知州的說法去做,能做多少是多少,來不及改的那些,就先找個密室也好,地窖也好的地方藏起來,命賬房在內繼續改,到時候就說東西多放得亂,慢慢找!朝廷的人也不能說咱們不配合,是不是?”績溪縣令開口道。
這辦法還是就一個字—拖,但在沒有更好辦法的前提下,也就只能先這麼辦了。
“成吧,我就先走了!”休寧縣、祁門縣、婺源縣、黟縣四個縣令起身,想着趕緊回去改賬簿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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