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我自傾城 第22節 作者:未知 李凝原本並不想跟着陌生人走,哪怕這三人看着十分和善,但聽到白愁飛說可以替她找到家人,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她望了白愁飛一眼,又看了看忽然打鬧起來的王小石和溫柔,終究還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白愁飛只覺那一眼帶着無盡的愁緒與哀傷,幾乎要望進他的心裏去,他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憐惜之情。 王小石也有些臉熱,他腳步落在後面,一巴掌拍在自己臉頰上,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落在溫柔大大咧咧的背影上。 路上,溫柔半帶幾分驕傲地給李凝講起了她師兄的金風細雨樓。 可惜她講得實在不甚清楚,一會兒什麼金風細雨樓,一會兒什麼小寒山,一會兒又說起自己的星星刀法,說着又生起氣來,說刀被弄斷了。 李凝聽得雲裏霧裏,好在有白愁飛時不時講解和補充,纔算瞭解了一些事情。 金風細雨樓是汴京兩大勢力之一,前幾天剛剛打得另一勢力六分半堂土崩瓦解,若將天下英雄分十成,金風細雨樓便要佔七成,白愁飛與王小石自數日前來到汴京,一來便參與了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的混戰,立下赫赫功勞,並與金風細雨樓主蘇夢枕結拜爲兄弟,如今白愁飛已做了副樓主。 李凝有些奇怪,不過又一想,江湖勢力畢竟鬆散,若功勞足夠,實力又可服人,那一來就做了副樓主,應也沒有什麼。 溫柔說着說着,又有些沮喪起來,小聲地對李凝說道:“不過近來樓子裏氣氛壓抑得很,你就跟我一起住,沒事千萬不要到處走。” 李凝連忙點點頭。 金風細雨樓不在汴京城內,白愁飛與王小石之所以帶着溫柔出來,是爲了讓她散散心,當日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樓決戰,蘇夢枕重傷強撐,雖殺了六分半堂老總雷損,自己卻也因強行催動內力引發腿上毒傷,如今昏迷不醒,眼看着傷腿就要保不住,溫柔平日裏愛說愛笑,這幾天不是第一次因爲說話大聲,不經意笑鬧被樓中兄弟怒目而視了。 出了汴京城,便到天泉山,金風細雨樓就建在天泉山中,出乎李凝對江湖勢力的固有印象,金風細雨樓乃是一座極爲宏偉的建築,樓前屹立着一座高聳的玉峯塔,塔下有一泉,據說有天下第一泉的稱號。 金風細雨樓分四樓一塔,四樓分別爲白樓,青樓,紅樓,黃樓,一塔指的是樓主所居的玉塔,白樓是金風細雨樓的情報重地,白樓樓主楊無邪兼任金風細雨樓大總管一職,青樓爲發號施令之地,是金風細雨樓的樞紐,紅樓是藏兵之地,地位僅次於白樓,黃樓則是戰後宴飲娛樂之所,並不重要。 白愁飛要帶李凝去的地方是白樓。 楊無邪不在。 楊無邪當然不在。 從來到金風細雨樓的第一天起,蘇夢枕就給了白愁飛進出白樓之權,如今他又是副樓主,在金風細雨樓人心惶惶之際,誰又有心思去管他帶一個不通武功的弱女子來白樓。 白樓所藏情報極廣,當初白愁飛與王小石名聲絲毫不顯,白樓裏卻將他們的生平記載得一清二楚,白愁飛自問做事幹淨,竟也被白樓記下了大半經歷,他多次出入過白樓,故而也有了些經驗,對李凝介紹道:“一樓是朝中官員勳爵的記載,多是些陰私醜事,二樓是一些江湖人士的資料,三樓往上是各地略有名聲的奇人異事,這裏分列地域,有人名總綱,你家姓李,住在汴京,要找家人應是這一本。” 他把一冊極厚的書取出,交給李凝。 李凝連忙道謝,書頁翻開,第一眼就見到了當先一個人名。 李澈。 她連忙指着這個人名對白愁飛道:“他、他和我哥哥同名!我能看看他的情報嗎?” 白愁飛眉頭一跳。 第28章 袖黃昏細雨紅袖刀(3) 李凝見他不語, 有些不安, 撇去初見那兩個字的驚喜,她其實已經有了找不到人的心理準備, 她親眼看着李澈死去,下葬,之所以說要找人, 無非是還抱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果然就聽白愁飛猶豫着說道:“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 其實不必找情報了。” 李凝咬着下脣看他。 白愁飛斟酌着說道:“在汴京城, 最不能惹的有兩個年輕人,一個是神通小侯爺方應看, 一個是三司使李澈,此人十五歲高中狀元,入仕至今僅有十年, 卻深得官家看重, 官運亨通, 一路高升至三司使, 又稱計相, 連丞相傅宗書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 李凝擰起眉頭, 從這些頭銜根本分辨不出來,只好又問道:“他長相性格如何?我哥哥和我長得有三分像, 很聰明,沒什麼脾氣, 對人很好, 他有一手好琴藝, 總是笑眯眯的……” 說着說着,她鼻頭一酸,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小聲地道:“可我找不到他了。” 白愁飛起初以爲是,但聽着又覺不像了,輕聲嘆道:“那位李計相深居簡出,容貌如何我不清楚,只是他性情絕不像姑娘說的那樣,當年金兵入侵,他以兩萬老弱宋兵爲血食誘金兵入伏,將士有刀不許舉,只能一路南逃,邊民被屠戮一空,千里遍佈屍骸,金人一路高歌一路屠城,最後被伏兵一擊而潰,李計相雖奪回燕雲十六州名震天下,罵名卻也勝過蔡京傅宗書。” 李凝抽噎了幾聲,搖了搖頭,說道:“這肯定不是我哥哥。” 她拿着書頁還要往後翻,只是翻了幾頁才發覺那麼多李姓的人,竟然沒再有一個和李澈重名的。 白愁飛道:“官做到這個地步,爲尊者諱,原本叫這個名字的人要改,想取這個名字的人要避,自然沒有第二個,不說汴京沒有第二個,整個大宋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李凝原本不想在別人面前哭的,只是悲從中來,咬脣良久,眼淚還是忍不住簌簌地落。 白愁飛又道:“也許姑娘的兄長近些年改了名字,汴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找總能找到的。” 李凝抽噎着點點頭。 白愁飛微微笑道:“在沒找到家人之前,姑娘就和溫柔住在一起吧,她性情天真可愛,雖有時惱人了些,但心地是很好的,我會派遣樓裏兄弟替姑娘找尋家人,一有消息就通知姑娘。” 李凝連忙說道:“這實在是麻煩白公子了。” 她說着,從手腕上摘下那雙雪澗玉的鐲子,又從脖頸間取下一掛流光溢彩的寶石瓔珞,交到白愁飛手上,低聲說道:“我沒什麼能給的,有勞白公子把這些換成錢財,也好酬謝他們。” 白愁飛起初並不想收,但見李凝一雙剛剛哭過的眼眸裏滿是堅決之色,更有一種水洗過的碧潤光彩,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很少有人能拒絕李凝的請求。 溫柔是一個。 溫柔把牀鋪收拾出來,一定要和李凝一起睡,不管李凝怎麼表示爲難,她都當成害羞,拉着她坐到牀邊,把她按着。 李凝無奈,只好妥協道:“就今天一晚,我已經把隔壁房間都收拾好了。” 溫柔笑眯眯地說道:“好好,就一晚。” 她跑到梳妝鏡前隨意地擦掉了口脂,一邊更衣一邊又津津有味地看着李凝換衣裳,李凝一開始當她是怕她一個人睡害怕,然而燭火剛熄,溫柔故作不經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妹妹,你覺得大白菜和小石頭哪個更好啊?一定要在他們兩個人裏選一個,你選哪個?” 李凝睜着眼睛躺在牀上,說道:“都不選。” 溫柔驚訝地嚷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李凝奇怪道:“還沒有,不過我能看出來,王少俠對姐姐有意,白公子雖然嘴上不說,看姑娘的眼神也很……” 她想了想,沒想出個確切的形容詞。 溫柔捂在被窩裏都笑出了聲,卻還是強撐着哼道:“誰稀罕他們喜歡嗎?還有你看錯了,大白菜喜歡純姊,我在他眼裏只是個瘋丫頭。” 起初還帶着幾分口不對心,說到後來,聲音卻低了下去。 李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不知不覺睡着了。 隔日一早,溫柔就不見了人影,李凝沒有衣裳可換,又不好動溫柔的,還是穿了昨日的那一身成衣,她不大認識路,也就沒有離開房間。 溫柔直到晚上纔回來,臉上帶着幾分難受之色,小聲地對李凝說道:“師兄後天就要截腿了。” 李凝昨日就聽過溫柔的師兄,也就是這金風細雨樓之主蘇夢枕的事蹟,也知道他腿上中了毒,若不截腿就要沒命,雖有人把肢體完整看得比性命重要,但對從小就百病纏身,更同時中了十幾種毒的蘇夢枕來說,殘去一肢,大約也不算什麼了。 李凝安慰溫柔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只能想開一些,往好處想想,至少蘇樓主還活着,人活着就有希望。” 溫柔點了點頭,小聲地說道:“大白菜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是我還是覺得難受,我小時候和師兄見面不多,但那時候他雖然也生着病,卻比現在有活氣多了,我剛纔看到他了,又瘦又可怕,就像個活着的骷髏一樣……” 她越說,越露出難受的神情,李凝一時竟有些分不清她是爲了師兄即將殘疾而難過,還是被嚇到了。 李凝把自己莫名的想法拋開,給溫柔倒了一杯茶,溫柔喝了一口,見是冷的,就隨手放在了一邊,又對李凝說道:“妹妹,你知道嗎?原來師兄的毒傷是有解的,天底下只有兩顆解藥,一顆在皇宮,一顆在三司,皇宮裏守衛森嚴沒有法子,三司防守就更嚴密了,多少江湖義士要殺那個三司使,都是有來無回,前些日子皇帝竟然還派四大名捕輪流去護衛三司,如果沒有解也就算了,偏偏是有解的……我說了要去給師兄偷解藥嘛,結果他們還罵我添亂!” 李凝想了想,說道:“可既然三司防守如此嚴密,姑娘去了也是白白……” 溫柔把新制的刀咣噹一聲扔在桌上,生氣道:“可我的刀法不在師兄之下,江湖上少有人能打得過我,我肯定能從三司把解藥拿回來,就算偷不成,我還可以殺出一條血路!” 李凝信以爲真,但還是說道:“太危險了,萬一暴露,不僅累及姑娘和家人,金風細雨樓怕也要出事,蘇樓主大約也不想這樣。” 溫柔怒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不相信我!” 李凝只覺得和她溝通十分困難,不由得輕聲嘆了一口氣。 溫柔本來很是生氣,一見她蹙眉嘆氣,心都忍不住蹦跳了幾下,她忽然一拍大腿,對李凝道:“我想到個法子!” 李凝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麼好法子,就被溫柔拉着手腕一路拉到了一處高塔前,高塔前的護衛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在了李凝身上,起初仍是一怔,但隨即還是盤問道:“溫姑娘,這位是什麼人?來玉塔做什麼?” 溫柔一把推開他,嚷道:“這是我救師兄的法子!” 護衛們面面相覷,但見李凝氣息短促,身無武功,又是樓主的師妹帶來的人,還是放了行。 李凝被溫柔拽了一路,進了玉塔竟還有兩層樓梯,不由得面頰緋紅,氣喘吁吁,上了三樓,溫柔便拉着李凝一頭擠進了蘇夢枕的臥房。 臥房裏站了十來個人,都是金風細雨樓的高層,個個面帶哀色,有個瘦削人影躺在牀上,微微擡頭,似乎正在說什麼。 李凝的目光落在牀榻上的那個人臉上,第一反應便是難怪溫柔害怕,這人當真瘦得見骨相,然而也不能算難看,至少眼睛十分明亮。 一進臥房,所有人便都朝溫柔和李凝看來,溫柔大約沒什麼感覺,但李凝直覺這些眼神並不和善。 溫柔也不和這些對她不善的人說話,只拉着李凝到離病牀最近的白愁飛王小石身邊,有些不安地對蘇夢枕點了點頭,才壓抑着小聲而得意地說道:“我想到一個救師兄的法子!想進三司很難,可如果是他們請我們進去呢?我聽說總有人給那個三司使送女人,到時候找幾個人裝扮一下,假裝把李妹妹送進去,我就扮成丫鬟,等偷到解藥,我再把她帶出來!” 白愁飛斷然拒絕:“不可!三司是什麼地方,豈是你說去就去,說走就走的?” 王小石一貫偏袒溫柔,這會兒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說道:“溫柔,你就別添亂了。” 溫柔生氣道:“你們總說我添亂添亂,可解藥明明就有,你們一個兩個都要眼睜睜看着師兄,師兄……” 病牀上的蘇夢枕微微瞥了她一眼。 溫柔肩膀一顫,話竟有些說不出口了。 蘇夢枕低咳幾聲,目光落在李凝的面上,又淡淡收回,道:“只是一條腿罷了。” 他說這話時,面上的神情近乎麻木,然而他忽然又笑了,他輕聲說道:“沒了腿的蘇夢枕,也是蘇夢枕。” 李凝只覺得他的眼睛好看。 第29章 黃昏細雨紅袖刀(24) 從玉塔出來時, 溫柔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李凝腳步落後了他們一些, 見溫柔回過頭,還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這時她身後忽有個人說道:“當心。” 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令她後退的腳步停下,李凝回過頭看去, 見是個相貌英朗, 額頭上一顆黑痣的青年, 從距離來看,應當是她後退的時候差點撞到他。 李凝連忙說道:“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微微一怔,隨即搖搖頭,輕聲嘆道:“不關姑娘的事, 是我走路沒注意。” 他瞥了一眼白愁飛王小石與溫柔一行人, 略點了點頭, 就朝着白樓的方向去了。 溫柔嘀咕道:“整個金風細雨樓, 就他最討厭。” 白愁飛說道:“那就是白樓樓主, 金風細雨樓大總管楊無邪, 他從少年時就跟着大哥,更有過目不忘之能, 白樓是他這些年來的心血,他本人就是一部江湖字典, 在樓子裏很有威望, 只是有些不待見我們。” 王小石從來沒注意到這個, 他撓了撓頭,說道:“楊總管還是很和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