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我自傾城 第77節 作者:未知 漕運總督府建在淮安,因水運便利,人口繁多,百業興旺,揚州風雅中帶着帶着奢靡,淮安則是遍地都透着銅錢的氣息。 林如海就算把揚州的宅院賣了也買不起淮安的宅子,即便他上任之初就有商賈輾轉託人,擠破了頭想送他宅子,都被他拒了,故而上任之後只有官邸可住。 寶玉甚至就連二合院都沒有了,四大丫鬟沒法和他住在一起,只能每天夜裏留個人睡在外間榻上,剩下的和林府的丫鬟擠着住。 寶玉痛哭了一場,含着淚給京城去信,想要回家去,就算家裏再破落,他也不想和這個處處針對他的姑父一起住。 然而一向疼愛他的老太太卻把信燒了,流着眼淚當做沒看見。 賈家兩位老爺流放的流放,充軍的充軍,破船還有三斤釘,不是養不起孩子,老太太讓寶玉走,是爲着一雙玉兒的姻緣,也是爲着寶玉以後有個保障,正和當日林如海的慈父之心如出一轍。 等不到賈家的回信,寶玉漸漸地也就死了心,林如海讓他念書他就念,只是念多少忘多少,根本不朝心裏去,因很少見到黛玉和自家姐妹,他就和丫鬟玩鬧,林如海抱着一點能教就教的心思,寫了信給賈家,沒多久,襲人晴雯幾人就被賈府的人帶了回去。 寶玉砸了半宿的東西,又哭又叫,還害了幾天的病,只是林家沒人慣着他,請了大夫來按方吃藥,漸漸地也就好了。 除了仍然不肯學習,至少不怎麼嬌氣了。 嬌氣畢竟是給別人看的東西。 八月王子騰暴病死在家中,經由仵作勘驗,是心疾突發而亡,王子騰只有一個兒子,叫做王仁,從前是京城叫得上號的紈絝,如今老父去世,立時沒了生計,便打起了寄住在家中的姑姑一家的主意。 這時節女子沒有繼承家業的權力,薛蟠死後,還在金陵的薛家旁支也陸陸續續地被查辦,其實薛家倒有一門極近的親戚,只是對方頗好說話,並沒有收回薛家母女手中財產的意思,加上當時王子騰未死,薛家母女二人得以離開賈府,寄居在王府裏。 王仁知道,薛家世代經商,產業頗多,薛蟠死後雖然稍有損減,但自家表妹實是個女中諸葛,一手管着賬本,生意做得不錯,如今既然薛家不來人要,自然該是他的。 薛夫人原本對自家這個侄兒的感情並不算深,自從薛蟠死後,王仁時常過來噓寒問暖,她才漸漸把感情放在了侄兒身上,一聽王仁準備休妻娶自家寶釵,她的心思頓時就動了,只是她到底也有幾分清醒,猶豫着說道:“寶釵年紀也太小了點兒,何況你要休妻再娶她,她素來心氣兒高……” 王仁笑了,說道:“姑媽寬心,我看錶妹只是不愛說話,豈有什麼看不上我的,父親纔去,百日熱孝裏索性先定了這樁親事,過個三年再成親,那時她就不小了。我只是感念姑媽和表妹兩個女人家的,又抱着那麼一份家業,要是所託非人,不是毀了表妹一輩子嗎?我這個人姑媽是知道的,從來只有別人管着我,哪有我去管別人的。” 他這話說得十分在理,如今這個世道,除非招贅,否則家裏沒個子孫繼,家業全是別人的,姑爺有良心還好,若沒個良心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哪有自家人放心。 薛夫人心頭一個鬆動,王仁立時又嘴甜了幾句,他是有備而來,婚書都揣在懷裏,不多時,薛夫人就在那上頭按了手指印。 寶釵晚間記賬回來,一聽此事,眼前一陣發黑,她娘識人不清,她豈有看不清人的道理?住在賈家時,她連寶玉都看不上,更別提這個王仁!何況王仁此時要和她定親,打着什麼主意她難道不懂?越是親戚,才越是能從人身上咬下肉來! 寶釵深吸一口氣,要薛夫人立刻去把婚書要回來,勸了半夜,薛夫人這才鬆口,可等隔日去要婚書時,王仁卻說他已經休了妻,薛家母女若要不認賬時,也只好和他上一趟公堂了。 薛夫人見他前倨後恭,哪還有不明白的,她算是感受到了昨日女兒的心情,眼前一陣陣發黑,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等到她把王仁原話說了,寶釵沉默半晌,忽然開口道:“那就上公堂!” 薛夫人急道:“他是沒臉子的大男人,你一個姑娘家上了公堂,要遭多少閒話?” 寶釵冷聲說道:“他要奪我家業,我也只好豁出這張臉,娘你若還念這份母女親情,就讓我去吧。” 第104章 紅樓(12) 王子騰屍骨未寒, 自然也有一些生前好友, 雖知王仁德行,卻也打算替他做成這事。 事要往兩面看, 近了說,薛家家業不小,事情不成一文錢落不到他們的口袋,事情成了收益不會小, 遠了說,人情越用越薄, 王仁得了這份大恩, 往後遠了旁人也說不出來不是。 然而這些人再如何想,也想不到薛寶釵一個年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竟敢主動報案, 而且越過了直屬衙門, 直接告到曾有舊怨的前金陵知府,現刑部右侍郎李澈的案頭。 嚴格來說,明代實行的三司法制,都察院稽查刑名,大理寺主審重案大案,刑部負責最後審理和複覈罪名,倘若李澈只有刑部的官職, 是管不了這事的, 可巧的是,這時節官員身兼數職屢見不鮮,他在還未去金陵上任之前便在大理寺掛名少卿, 雖則也不算太對症,但他一定要管的話,還真沒人和他爭辯這個。 比案子先到的是一片讚譽之聲,據說最開始是個好事之人問薛家人爲什麼要求助於結過怨的官員,薛家那位小姐便使人說道,兄長之死是因他打傷人命,與人無尤,李侍郎爲人正直,秉公辦案,她一個小女子求告無門,不敢信旁人,只敢信這位清正的大人。 消息傳進李澈的耳朵時,也傳進了刑部官員的耳朵裏,倘若是以前的李澈,自然沒人敢和他說笑,但說來倒也奇怪,自從金陵走了一遭,冷麪觀音成了笑臉佛爺,雖沒有左右逢源的架勢,倒也令人如沐春風。 便有人笑道:“這小丫頭雖然做事粗糙了點,但好歹進對了廟,拜對了真佛,以大人的脾氣,一定會管這事。” 李澈喝了一口茶,說道:“些許小事,鬧得滿城風雨,案子還沒到我手裏,先按着腦袋點頭,也太無賴了些。” 左侍郎略有年紀,便感嘆道:“咱們眼裏的一點小事,對這些人來說可不就是天大的事,弄不好毀家敗業的,到底是個女娃娃,小小年紀的,也是可憐。” 李澈便道:“她既敢上告,這輩子也落不到多可憐的境地。” 只說是這麼說,管還是要管,李澈想經營名聲,引人來投,便不能在小節上行差踏錯,從這一點來看,要是個真清正的官員,怕也是沒法不接這個案子的。 案子辦得很是順利。 原本也沒有頭天哄人父母簽了婚書,隔天就休了妻子的道理,別的先不說,王仁戶籍所在地遠在金陵,他要休妻,先要徵求夫人同意寫下休離書,再經由官府通過,戶籍更改,才能算是自由之身,嫁娶無干。 王仁手裏的那份婚書上雖無日期,但一式兩份,其中一份在薛夫人手裏,金陵與京城相隔千里,王仁又沒有第一時間派人去金陵打點戶籍,從原則上來說,他於薛家是騙婚,於原配是停妻再娶。 不到半個時辰,案子告破,因徵求了王仁之妻的意見,輕判了停妻再娶之責,只追究騙婚薛家一事,判了一年刑期,當庭二十杖。 王仁被打得涕泗橫流,只打了十杖就疼暈了過去,水潑不醒,李澈便讓人先把他帶下去,等醒了再接着打。 因案件各項證據實在齊備,李澈甚至沒要求證人上堂,也免了薛家母女拋頭露面走一遭,最大限度保全了她們的名譽。 薛家派人四處吹捧得更賣力了。 藉着這出案子的餘波,李澈順手又辦了幾個求告到他面前的案子,多是一些像薛家這樣遭了欺的絕戶人家,這時節家無男丁便是絕戶,但凡有一門親戚在,絕戶女便保全不了任何財產,甚至本人的婚嫁也要徵求這門親戚的意見,大多所嫁非人,更有甚者家產一空後又被強行買賣,這種行爲被稱爲喫絕戶。 喫絕戶的名聲雖然難聽,但還真沒什麼律法能管,畢竟比起前朝,本朝奉行程朱理學,程朱二人雖無主觀上欺壓女子的意思,但他們的各種理論無不印證了男尊女卑的思想,前朝寡婦尚能保全家業,本朝律法卻明文規定男子喪後,倘若家無男丁,便要聽從男方家中意見分配遺產。 李澈辦了幾個絕戶案後,朝中官員對他的褒貶不一,但始終是贊成的人多,畢竟官員要臉,即便私下裏有過一點喫絕戶的舉動,也不會做得太過分,便自覺沒做過,很少有人會對那些喫肉喝血的刁民產生同理心。 然而能夠告到李澈耳朵裏的案子畢竟不多,雖有些女人不好拋頭露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很多人根本出不了門。 當年朱熹公臨任漳州,因漳州風俗開放,少有纏足,上了年紀的婦女到處行走,時常有給夫君戴綠帽子的,小兒女之間也是私奔成風,便令漳州女子把腳纏得極小,使得雙腳殘廢,不良於行,這便從根源上止住了私通私奔之風,史書對其行爲讚譽一片,後來官員爭相效仿,纏足之風更是大行於世。 李澈有心用這件事撬開一個口子,便上折請命,在刑部衙門之內,開設一處女刑司,專司女子告狀,因女刑特殊,最好選派女官任職。 這時節的女官特指宮中女官,女官多由貴女擔任,賈府未敗落之前,便送了一女進宮,選秀不中,卻被留下做了女官。 他倒還沒打算圖窮匕見,染指律法。 成化天子覺得有些小題大做,而且新開一個衙門不是小事,花錢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麻煩,他想了想,沒有批覆。 以他的智商還沒有想到李澈倡議實行之後,會有多少貧苦人家的女子爲了告狀而放腳,不過這對他來說也不重要,他對小腳沒什麼特殊喜愛,萬貴妃是個半足,纏過又放了的,平日裏不許他看腳,那些宮妃的腳他又不想看。 到了晚間,因他前幾天幸了一名年輕宮妃,這幾日便都在安喜宮內柔情曲意地安撫萬妃,只是萬妃對他仍舊愛答不理,成化天子沒話找話自說了半晌,貴妃都在榻上閉眼準備入睡了。 就在這時,成化天子忽然想到李澈,便把他白天的摺子說了,復又笑道:“這個李澈身兼數職,旁人累都要累死了,只他還想東想西的,煩人得很。” 萬貴妃卻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成化天子已經幾日沒得她一個正眼,還沒等說話,便聽萬妃說道:“你那滿朝文武天天罵我,你不嫌煩,倒煩起人家做實在事的來,你久居廟堂之高,哪裏見過平民百姓的苦處,你不肯辦這衙門,我來掏銀子,活着的時候我不指望,只望我死了,以後也得幾個丫頭拜拜我!” 成化天子這幾天都快把臉笑僵了,也沒得貴妃幾句話,這時聽她肯搭理自己,話裏又這樣可憐,心頭頓時軟和一片,一把將萬妃攬在懷裏。 萬妃小聲抽泣道:“你們這些做男人的把持着世道,把女人當成玩意兒,那李澈我原是不喜歡的,如今可見他是個善心人,你若也心善,就應了他這一遭。” 她這麼一說,成化天子哪有不答應的?一遇到貴妃的事情,他的腦子就轉得飛快,剛答應下來,甚至就已經想好了要如何拿這事佐證貴妃的賢良,隔日一早從安喜宮出去,他就把李澈的摺子拿在手上,路上就給批了。 饒是李澈也沒想到成化天子會同意,他原本是準備多磨幾天,再聯合一些同僚上書,甚至做好了磨上幾個月的準備。 直到後來女刑司成立,宮裏派出的女官四處說着萬貴妃的好處,衆人才明白緣由。 對於成化天子來說,貴妃的事那就不叫事,一遇到貴妃,他的辦事效率可以直追李澈。 原本因爲反感此事而連連彈劾李澈的官員突然沒了聲息。 雖然路尚遙遠,但李澈已經看到了數年乃至數十年後的情況,女官出自宮中,爲了行動方便,腳肯定不會纏得太大,再之後女刑司走上正軌,無論是來告狀的還是斷案的,都會逐漸放腳,告狀的平民女子放腳的多了,便會帶動一大部分人,斷案的女官有了權柄,也會有貴女爲了選上女官而放腳,潛移默化之下,什麼聖人言都可放在一邊。 李澈從刑部衙門出來,上轎之前遠遠看了一眼排在女刑司前的長隊,心頭不知爲何也有些愉悅起來。 李澈回來時,李凝正靠坐在院牆邊上和隔壁王小公子扔紙團玩,李澈視而不見,反倒讓人去給她拿張墊子來墊在椅子底下,一牆之隔的王小公子卻十分緊張,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扔紙團,滿心以爲對面也在和他一樣緊張又快樂着。 近來王小公子的課程開始喫緊,單純的背誦已經難不倒他這個過目不忘的天才,如今他正讀聖人朱熹的《四書章句集註》,朱熹把自己對於四書的理解集精華於一書,因他的特殊地位,他的註釋沒人敢提出反駁,相當於把先前讀過的書又回了一趟爐,而且喫的是別人給他嚼爛的東西。 王小公子極度不適應這一點,他讀四書時讀的是原版,他不像其他孩童只是讀背,對於四書自有一份理解,如今再讀朱熹註釋版,只覺其中很多道理都和他想的不一樣。 李凝沒看過朱熹版,故而只能聽他念叨,有時兩人的理解對上了,卻和朱熹的理論不符,李凝自然不覺得自家哥哥教的加上自己理解的有錯,對這個不知道什麼人的朱熹沒什麼敬畏,難免令王小公子產生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對比這位年方六歲的侍郎公子,一直自認天資不錯的王守仁簡直覺得自己生得太背時了些。 既生瑜,何生亮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話說】 上一章看到有小夥伴提出質疑,說林家其實很有錢,這個是同人的私設,也是一種有爭議性的紅學題目,紅學家還沒爭出來,不過按我的理解,紅樓原著中很多地方都指證了林家沒錢,唯一一處貌似暗示的是賈璉那句語焉不詳的“這會子再發個二三百萬的財就好了”,很多人牽強附會,說這錢是林家的,不脫離背景來看,明清時期女子無繼承權,原著中寫明林如海有旁支親戚,這是一出埋線,林家就算有二三百萬的財,賈府包括黛玉都是沒有權力拿的,另外有人說林家是列侯之家,和賈府差不多,不會沒錢,然而賈府是國公爵,有賜封的田莊地產,原著黛玉說過林家無房無地,這可能是虛指,也可能是被親戚拿走了,但林家不富是真的,紅樓讀過多次,各人有各人的理解,我的理解是林家沒錢,黛玉一無所有寄人籬下,纔會敏感多思,惹人憐惜,別人自然也有別人的理解,各有各說法,求同存異吧。 第105章 紅樓(13) 入冬時節, 京城越發寒冷, 按照王家的習慣,背誦要在室外, 然而天實在太冷,王守仁裹着厚厚的冬衣都凍得直打顫,別說在外頭背書,就是伸手都不敢朝外頭伸。 王華怎麼看都沒能從自家縮手縮腳的兒子身上看出什麼好來, 只是心裏到底疼他,便假裝不知自己出門之後, 夫人便會把兒子叫回屋內。 只是每每打院中過, 隔着一道院牆就能鄰家上官之子不避嚴寒地習武強身,起初只能偶爾聽見幾聲呼喝, 後來不知是換了兵器還是別的什麼, 時有破空之聲傳來,他便越發覺得人和人的差距實在太大。 雖則是近鄰,但王華到底沒覺得自己一個小小七品編修能和堂堂侍郎攀什麼關係,除了那次上門,他和李澈也就是見了面點點頭,偶爾同時出門,能夠寒暄幾句的關係。 冬至之後, 六部封筆, 許多官員一年數到頭最期盼的就是年假,王華雖然做官沒幾個月,卻也因爲這難得的假期心情放鬆下來, 正逢天晴無雪,日上三竿,他起了些詩興,走到院中想要近看假山邊上的寒梅,沒走出多遠忽然見到自家兒子裹得像個球一樣縮在假山洞裏,做賊似的展開手裏的紙團。 王華板着臉走過去,朝着自家兒子伸出手。 王守仁立刻把紙團吃了,並且連連咳嗽,向對面示警。 然而對面和他並沒有默契,他紙團還沒嚥下去,院牆上高高飛過來一個紙團,啪地一下打在王華的頭上。 王華展開紙團,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見紙團上滿滿漂亮筆跡,並非是他所想的孩童閒話,而是正兒八經地在討論經義文章。 狀元郎的見識自然不一般,自家兒子是什麼斤兩王華是清楚的,正是因爲兒子天資過人,所以他才格外嚴厲,然而倘若不是知道自家兒子和對面侍郎公子傳紙團已久,他幾乎要以爲這東西是李侍郎寫的。 李凝對經義文章的興趣不大,只是她近來在教香菱,難免多接觸了一些,但她會肯下功夫,實在是因爲王家的小公子腦子靈光,見解不同常人,時常有驚人妙語,即便是經義文章,也能聊得十分投機。 何況練武是件枯燥的事情,即便是李澈也做不到什麼事情都不幹站在邊上陪她一整天,香菱雖然好,但李凝私心裏覺得,和隔壁王小郎君的交流更愉快。 李凝知道,她每每身體有了變化,心境也會越發朝着身體的年紀改變,就像她如今明知道自己經歷幾世,卻也十分習慣做小孩子的感覺。 只是有一樣,也許是因爲她每日在院中練武的緣故,王小郎君一開始字裏行間總稱她爲賢弟。 李凝起初認真地解釋了一回,王守仁不信,後來聽李凝又解釋了兩次,他明面上信了,背地裏卻覺得自家這個小夥伴極有可能是被家裏人騙了,這時有不少八字輕的男童怕早夭,小時候便充成女兒養,甚至還要打上耳洞,等長到十來歲才能改換男裝。 不是王守仁腦子轉不過來,他對這個隔壁小公子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印象,尤其是武,這個年紀,這個練武強度,實在令王守仁欽佩又羨慕,總覺得這個小夥伴長大了沒準能倒拔垂楊柳,三拳打死鎮關西什麼的,說他是女郎,就像喫白糖糉子蘸醬油一樣奇怪。 王守仁說自己信了,李凝也就以爲他信了,便不再把這事放在心上。 直到大年初一,他跟自家父親去拜年。 李宅佔地只比隔壁大一點點,看得出不大富貴,卻處處都透着一種整潔明亮的氣息,新春走親訪友,鄰里互相拜年是常事,王守仁卻興奮了一夜,因爲官員品級相差太大,平日裏兩家並不來往,他和小夥伴傳了半年的紙團,上次沒能見着,這次拜年總不會見不着。 王守仁甚至還準備了一個平安鎖作爲禮物,這是他五歲時一個僧人送的,他戴了兩年就不肯戴了,嫌怪幼稚的,送給過了年也才七歲的小夥伴倒是剛剛好。 揣着小金鎖,跟着自家父親進了正堂,王守仁兩隻眼睛四下裏一轉,沒瞧見小夥伴,倒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李侍郎,饒是他對男子長相併不敏感,也被驚了一下,腦海裏關於拳頭有碗大的小夥伴形象立刻修改了一下,從魯智深改成燕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