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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前院,令約帶着兩隻狗尾草兔子踏進堂屋時,只有阿顯在東窗下哀怨抄書,見着她懶洋洋喚了聲阿姊。

  她敷衍應和聲,而後疾步繞去板壁後,上了閣樓。

  阿顯停下抄書動作,暗覺不對勁,等上會兒,又聽她下樓來。

  “阿姊。”他再叫一回。

  聲音比剛纔精神得多,連廚裏洗菜的鬱菀都覺得好笑來:已經是個破鑼嗓子,怎的還不停叫人?

  結果令約仍是沒有感情地敷衍聲,隨後小跑出屋,到溪邊舀了筒清水回來。

  阿顯不甘心,接着叫人:“阿姊阿姊。”

  “嗯?有事麼?”

  她總算認真迴應聲,阿顯逮着機會問她聲在忙些什麼,她擺弄兩下,笑吟吟回頭:“養兔子。”

  阿顯:“……”

  爲了證明她所言不假,令約抱着小竹筒坐去阿顯對面——那節刻着“巧若令約”四字的竹節已教她加工成一隻小竹瓶,如今灌進水,插上莠草做的兔子,的確稱得上是“養兔子”。

  阿顯良久語塞,難以置信自己竟輸給了這兩隻醜兮兮的兔子,於是惱羞成怒嘁了聲:“小孩子玩意兒。”

  小孩子玩意兒就小孩子玩意兒,橫豎不是她編的,令約反而笑彎黛眉,將小竹瓶擺去窗臺上,兩隻兔子一左一右安置穩當。

  阿顯故作老成地搖搖頭,接着抄下一句——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方纔惱羞成怒發出嘲諷,一不小心倒又反了中庸,真是氣死顯了,做什麼君子!

  小少年漸漸迴歸哀怨狀態,令約也重新想到潘雯的事,好奇驅使之下,去廚屋裏找鬱菀。

  昨日鬱菀同秋娘去了肉市,各殺了只雞,今日做起梨炒雞,見她來以爲她是“忙病”犯了要幫忙,趕緊攆人。

  “不是這個,我是想問娘一件事兒。”

  鬱菀日日替賀無量送餐,偶爾會在小橋頭碰見潘家娘子,兩人頗有些交情,想必是知道些什麼的。

  她問完,鬱菀喫驚得梨也不切。

  一是驚訝於令約會專程問起誰來——她從小到大沒個親密夥伴,就連潘雯都是當初幾個大人們叫在一起玩兒的,年歲長些反而疏遠起來,從未像今日這般主動問起過什麼。

  當然了,據她所說,潘雯沒去紙坊就是最大的反常,必須得問上一問。

  二便是喫驚他們家這姑娘似乎不怎麼聽她的話——要知道,早在桃月裏她就提起過這事,偏偏她絲毫不曉得,不是沒聽又是甚麼?

  她佯裝生氣趕令約出廚屋,順便給她指條明路:“阿顯都省得的事,你問他去。”

  令約不耽擱她做菜,回到桌前。

  阿顯坐得離廚屋極近,自然聽清她們的交談,等人坐下,筆往筆格上一支,悄聲嘀咕:“阿姊問她做甚麼?霍大哥成日跟着你你怎麼還記得她?”

  “胡說什麼?”她嗔怪句,阿顯這才託着下頜沒精打采告訴她。

  “娘那時說的是,孫媒婆替潘雯說了樁親,想來就是爲這個呆在家裏的罷。”

  “說親?”這等大事她怎會半點沒聽着?

  “嗯,好似是虞嶺那邊的人家,再細的娘也沒說,”阿顯看穿她的心思,小聲提醒道,“你那時在和霍大哥慪氣。”

  令約:“……”想不到她氣得還挺厲害?

  “說起這事,前些時候我還和聞慎他們聽見另一樁婚呢。”

  “你們唸書人瞎打聽這些做甚麼?”她說着往前傾了傾身,“說來我聽聽。”

  “我們可不是瞎打探,喫包子時聽見罷了,你若不問我這事我也記不得。”阿顯維護自己句,倒也瞧出她今日心情極好,直接說來,“聽他們說週記米行那位大公子也讓孫冰人說了門親,等芒種後就要去虞嶺提親。”

  “他不是與方家有婚約麼?”

  “你從哪裏聽來?我也算半個城裏人,我怎不知?”

  打小就進書院唸書,多年來大街小巷哪條沒串過?他又不是甚麼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大大小小的傳聞總會聽說不少,故稱得上是“半個城裏人”。

  “嗤,”令約被他逗笑,邊答,“我記得是小時候去榮祿齋時聽方柔說的。”

  “纔不是,我聽來的版本是她瞧不上週家大哥,始終含含糊糊不肯應下,周家大哥爲了等她,等到弟弟都成了親,最後還是周家夫人找媒人上門的。”

  正這時候,鬱菀提着個提匣出了廚屋,看着他倆似笑非笑地搖搖頭:“兩個小長舌慢慢兒聊,我送飯去,聊出結果了記得去裏頭找東西喫。”

  阿顯:“……”

  令約:“……”

  也對,聊這些做甚麼?

  翌日清早,某人一改往日匆忙習氣,下閣樓後磨磨蹭蹭喫起早餐,鬱菀和阿顯喫着喫着,便把目光投去她身上。

  “……”

  令約默然,許久後迫於無奈清了清嗓子:“今日有人約我下棋,便不去紙坊了。”

  “噢,有人約你。”阿顯極會挑話,也極會挑事,引得令約瞪他眼,他便真誠反問,“不然是真想和你對局麼?”

  令約:“……”

  “咳。”鬱菀跟着瞪了眼阿顯,用眼神告誡他,就算是說實話也應揆度揆度,而後笑道,“去罷,把昨兒夜裏捏的竹葉糉帶些去。”

  令約點頭,飯罷提上幾隻綠油油的小糉,在四道極爲關切的目光追隨下出了小院……院後,霍沉果真坐在椽下守株待兔,不過始終望着溪側小徑,沒發現她從西側繞來院前。

  她站到門邊,敲了敲半敞着的門,而後從月季枝條旁探出頭,看向葡萄椽底。

  像只兔子,轉頭瞧見她的霍沉如是想道,一面欣然起身扮起門童,害得從堂屋裏衝出來的阿蒙無所適從,好在,令約交給他幾隻竹葉糉教他送去廚裏。

  人走之後,霍沉按捺着笑請她看往院東,那端葡萄椽下,棋枰、茶點皆擺齊全……只等她光臨。

  令約今次不再謙讓,徑直坐去黑棋前頭,而霍沉的確如阿顯所說那般,不圖和她對局,只一個勁兒地說起無趣話,更像是雲飛附體。

  譬如,“兔子可還好?”

  話問得活似他送了兩隻活兔子。

  “嗯,怕枯得快,養在水裏了。”

  話答得活似她養了兩隻會游泳的活兔子。

  再譬如,“後兩日忙些甚麼?”

  令約抽空擡眼,見他脣邊笑意慊足,忍不住跟着高興起來,道來安排:“明日接着去紙坊忙工,後兩日留在家裏搭鞦韆。”

  ——那日將十二帶回家後,她便決定要把它做成鞦韆,後來幾日,聞慎那頭替她畫出幾張“鞦韆椅”圖紙,比尋常鞦韆好看得多,甚至能裝點些絹花在旁邊,愈發教人喜歡。

  霍沉詫異:“你一人搭?搭在何處?”

  “院西的梅樹旁罷,那兒寬敞。”她先答後半句,在棋盤上偷偷耍個滑頭,再道,“我瞧圖紙上畫得容易,便先搭搭看,實在難辦再找爹爹幫我……”

  霍沉點頭。

  沒一會兒,又聽他問:“不打算進城?”

  “暫且沒這打算,”說着,令約落棋的動作頓上一頓,擡眸打量起他,“怎麼雲飛不在,你擔了他的活兒?”

  說不清她究竟是直言不諱還是拐彎抹角,但霍沉明明白白聽懂了她的意思——倒是活了二十年來頭一次有人嫌他話多。

  他把這話說給令約以示控訴,後者心虛,但還是要嘴硬:“休要冤枉我,我只是想,你平日裏不這樣話多的。”

  “你平日裏也不這樣話多。”

  “……”令約一噎,好好的話被他一接,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幸而霍沉及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試圖補救:“咳,這一步走得妙。”

  “……”可她還沒來得及悔棋呢。

  考慮到自己天性嘴笨,霍沉不對自己討好人的本領抱有希望,索性將原計劃裏放在最後說的話往前挪了挪,穩重提議道:“我是說,兩日後去城裏看看比較好。”

  到底愛記仇是本性,某人生生忍住“爲何”二字沒問出口,只用眼神告訴他,她很好奇。

  霍沉手下不留痕跡地讓了招棋,而後慢慢道來:“九霞齋即日告竣,我猜你定是想去看上兩眼的……”

  作者有話要說:毫無求生欲的霍老闆。(我要劇透,文案名場面就是在九霞齋內發生的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瑪卡巴卡4瓶;三好娘子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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