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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霍沉訝異一瞬,須臾莞爾:“正是。”

  二人繞過東風樓,霍沉繼續道:“卻也不是甚麼正經道人,除了遊走卜卦,心下全是美酒、錢財,早年曾爲錢財幫舅舅捎了些信,且到家中蹭過幾回喫喝,便算認得。

  “蘇州回宛陽路上由他跟着方家,過稅卡時有意留心,暗裏探出些許不妥消息,我再借這不妥與這證人檢舉到衙裏,由他們做大人的了了此事。”

  短短几句道明緣由,令約邊聽邊也串起許多零碎事——

  知曉當初那位寒去公子與霍沉是如何結下淵源,也知曉那小道爲何會拜訪霍沉,更明白上月裏霍沉說往後不定能喫到東風樓的蝦餅是何意思……

  沉吟片刻後,她好算想透,嘴角輕輕揚起,後知後覺點評四字:“大快人心。”

  “咳,”霍沉假意咳上聲,看似得意,“或許還有更大快人心的。”

  “……”

  令約擺出副困惑表情睨向他,所困惑的暫且不是那件更讓人大快人心的事是甚麼,而是困惑身旁這人究竟還知道些什麼。

  “怎麼你什麼都知道?”

  她忍不住問出口,霍沉卻突然欲言又止,適才的幾分得意怪異地沉寂下來,甚至還蹙了蹙額。

  令約愣愣瞧着他變臉,一頭霧水:“總不會是我說錯什麼罷?”

  “不是。”

  “那你好端端的臭什麼臉?”

  她說得毫不客氣,霍沉失語,許久才按下那股突然躥出的不耐煩,端得坦率:“是因我想說的事是從霍濤那裏聽來。”

  “……”

  “一件能教你舒坦的事。”他強調。

  “……”令約輕嘆聲,面上露出丁點無奈,“你和他計較甚麼?”

  “計較我什麼都知是因他什麼都知,你想聽的事也是他先知曉。”

  這是喫起自己釀的醋?令約暗想道。好長時日不見,她一時倒難招架住這話,唯有極力放得淡然:“這又何妨?就算是他先知道,還不是不曾說與我……倒是你,勾得人好奇轉頭又彆扭不說。”

  “……”

  控訴至此,霍沉不得不反省起自身,其間令約不時瞟他眼,威力更甚,直到走出主城、遠遠見到竹林時他纔想開,吭了聲:“此事仍與方琦相干,”又不情不願補上句,“也同霍濤有關。”

  “嗯。”令約輕應聲,以示洗耳恭聽。

  “可知當初方琦爲何傾心於你?”

  開門見山一問,令約聞言不覺蹙起眉心,反駁道:“我不覺得他是傾心於我,起初不是,後來便更不是。”

  霍沉聽得一愣,倏爾像是雲開雨霽,笑了一笑:“倒是我想錯來。”

  “想錯什麼?”

  “我原以爲此事鬧心,被那等小人傾慕,定教你噁心。”

  他滿臉認真地說,令約眨巴眨巴眼,愣道:“就這?”

  “就這,”霍沉頓了頓,“既如此,想來我要說的話也不算甚麼開心事——”

  “休想不說!”令約驀然出聲,制止完連她自個兒都覺詫異,但還是接着解釋句,“總不能又讓你多個‘祕密’。”

  談到“祕密”,霍沉難免有些彆扭,索性別開眼平視前方,妥協道來……

  事情需從霍濤悔過自新講起,因在府上接連學習數日,日子過得索然無味,他便另尋興致玩起霍府肅清遊戲,抓小賊、罰懶漢、甚至捉起姦情,玩得不亦樂乎。

  幾日前又從自己院裏揪出個小廝,正是收了方琦好處常與他傳消息的那個,那小廝見事情敗露,連連磕頭、樁樁認錯,最後竟抖出件趣事——霍濤自覺有趣的事,其後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又特地尋來說給霍沉聽。

  這件事便和當初方琦向賀家提親有關。

  方琦此人平素最不喜霍家人,倒不是爲了生意上的糾葛,而是始終記着年幼時在學堂裏的種種憋屈。

  彼時霍沉尚在宛陽,霍家三兄弟與方琦年歲相仿,同進學堂啓蒙唸書。

  方琦自幼好顏面,每每背得一篇詩文就忘形顯擺,衆多同窗裏唯獨霍濤瞧不上他,常指出他哪裏出錯,而霍濤本身是個無時無刻不淘氣的促狹鬼,被他比下去方琦自然不甘。

  更不提霍洋與霍沉,那時二人常得先生誇讚,方琦對此既羨慕又嫉妒,家去與父親述說委屈時,卻反過來被父親訓罵。

  因而從那時起他便將兄弟三人當做敵人,小小年紀便想着要踩到他們頭上,可惜他越使勁越不及他們。

  後來霍沉離了宛陽,霍洋漸漸像是泯然於衆,再過不久另外兄弟二人就被鮑管事領回府上教授經營之事,方琦最終都沒能在書院裏趕過霍家人。

  隨着年歲漸長,霍家兄弟也慢慢背上惡名,而他則成了衆人口裏的翩翩公子,他自信自己已超過霍家人,尤其是當初常鄙薄他的霍濤,可他終究是被輕視怕了,自信於此的同時又對甚麼東西放心不下似的。

  於是就有了那名被買通的小廝,不時從他那兒聽得些霍府內的動靜,方纔安心。

  而那件霍濤覺得有趣的事是在三年前發生,彼時的少年霍濤似乎頭一次嚐到不遂心的滋味,總是會想起那個將他摔進泥地裏的少女。

  可惜當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意時已經遲了,他早將人得罪徹底,非但戲弄了人家,還小氣報復回去。

  後來某日,鮑聰無意間向他透露一事——如今想來恐怕是有意挑撥——道是霍洋拿出些積蓄交給他,請他去紙坊裏找賀家槽主賠不是。

  霍濤聽後頓時怒不可遏,勒令鮑聰將霍洋的“好意”還回去,並且絕不準後者再以別的法子送賠去。

  鮑聰“唯唯諾諾”應下,等人離去後他便陷入混沌,一時氣霍洋蠢笨自作多情,一時惱那個丫頭片子不知天高地厚,一時又氣自己,最後索性差小廝搬來壇酒澆愁。

  少年醉得不省人事時是那小廝在邊上伺候他,只聽他口裏不住唸叨些人和事,或是咒罵霍遠,或是嘲諷他娘與霍洋,又或是嘀咕着甚麼不要命的姑娘……

  那小廝近乎日日跟着他,聽後立即猜出誰是那不要命的姑娘,當下若有所悟。

  待他將這些話遞到方琦耳朵裏,方琦也似從中知悉了一個了不得的祕密,且想出個絕妙的、能將霍濤徹底比下去並折磨於他的主意。

  那小廝稱,方琦那時聽了這話恍若興奮過頭,竟失態大笑幾聲,此後沒兩日他便聽說了方家向賀家提親的話……

  想來正是以此證明其卓越,只沒料到宛陽竟會有姑娘拒絕他,他也從這裏吃了癟。

  此番雖未教霍濤勝過,但他亦沒勝過霍濤,爲此方琦心中又滋生許多不甘,也越發堅持這主意,頗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

  然而誰也沒料到會半路殺出個霍沉,強行終止了他的持久打算……

  “到頭來,不過爭了場寂寞。”霍沉這般嘲諷作結,話罷偏頭,瞧向令約。

  雨歇之際的竹林許是倦了,不與人談堅韌,稍有風動,便懶散擺下密密的雨珠,是以二人一進竹林就撐起傘。

  與在槐蔭弄時一樣,二人合撐一把傘,不過這回撐的是令約的傘——區別在她的傘上繪了花鳥。

  大片的牡丹罩在令約上方,襯得她臉有幾分紅,霍沉看上兩眼後莫名將傘轉開半圈,光影倏變引得令約也朝他看去。

  四目相對,霍沉微微挑眉,問她:“這下可知我與他計較甚麼?”

  “……”大概是知道的。

  可她實在想不通這有什麼好計較的,似霍濤那般的“心意”又何嘗不是個笑話?哪值得他放在心上?

  她低頭看路,直言道:“分明是你自找不快,又何苦?我幾時待別人比待你好了不成?”

  霍沉輕輕勾起脣角,依舊是理直氣壯:“倒不曾有,但抵不過我小氣,見不得旁人有這心思。”

  令約聽得又氣又笑:“那便辛苦你好生氣着罷。”

  “好,往後我氣我的,便不煩你。”

  話答得無比利索,絕不像是在頑笑,令約除了無奈還是無奈,除了隨他再無他法。

  ……

  穿過竹林,油布傘被霍沉合攏還回令約手上,而後便見他放緩腳步,走至橋側,撐着橋欄看往上游。

  令約自然猜出他在瞧什麼,也走到橋欄邊,與他隔開兩人距離,放眼望向上游處鋤了雜草、變得空曠的地方。

  她原以爲此情此景下霍沉或會說些甚麼教人難應付的話,結果卻是她想多來,霍沉從頭至尾都只是安安靜靜盯着那頭,僅僅是面上露出似有若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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