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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櫻桃煎
眼見天色慢慢暗下,小姑娘總算哭了個酣暢,抹乾淚,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雪,然後從樹後探出頭,看方纔兇過她的小子。

  卻見他可憐巴巴坐在雪地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裏甚至滾出幾顆淚珠來。

  令約看呆,慢慢走近兩步,小聲喚他:“爲何坐在雪裏?你進來。”

  霍沉看她停下不哭,倒也不跟自己過不去,起身挪回樹下。

  兩人就此並坐一處,霍沉低頭拭乾淚,端着架子問她:“這是何地?”

  令約又呆了呆,不知想到哪裏去,答他:“宛陽,你可聽說過?”

  霍沉:“……”

  “我是問這是宛陽甚麼地方。”

  “城北傢俱鋪後頭。”

  霍沉聞言打起些精神:“你是說尚在城內?”

  她搗了搗頭,又問他:“你方纔哭甚麼?”

  霍沉聽說還在城內,心下的憂慮已然減半,又想既然遇上個識路的,不如借她一臂之力,故答道:“我迷了路,不知霍府怎麼走。”

  令約一聽,忽地眼亮了亮:“霍府?我祖母常跟我提霍府老老爺的事,你說的可是那個霍府?”

  “……”霍沉知她說的是祖父,心情低落些,“正是那個霍府,我叫霍沉,你若送我回府,我便將這個手爐送給你。”

  他將懷裏的袖爐拿出,令約瞄了眼,隨後默不作聲低下頭,從腳邊拔起幾根枯黃的狗尾草。

  “你摸摸看,好生暖和,”他又引導句,久等不到她應口,有些急,“你若覺不夠,我家去拿通寶給你。”

  令約聽着,頭埋得更低,又扯來兩根莠草,只顧着編草,並不搭理他。

  霍沉猜是她笨,還不知何謂值錢玩意兒,只好另想辦法。

  他緊盯着小姑娘凍紅的雙手看,見她三兩下挽出只枯黃兔子,裝作驚喜:“這是兔子?”

  令約總算擡頭瞧他眼:“嗯。”

  “你教教我。”他決定換個法子教人幫他。

  果然,令約聽了這話當即放下手裏已編好的兔子,又扯了幾根狗尾草交到霍沉手上,一步一步教起他。

  待他學會編兔子,又學着她問他那般問起她:“你方纔爲何哭?”

  令約耷拉下腦袋,轉着手裏的兔子,想了會兒才小聲同他傾訴:“他們說我不是爹孃親生的。”

  “他們是誰?”

  “傢俱鋪裏的小子們。”

  “爲何胡說?”

  話落,但見小姑娘黃紺紺的面色漲紅些,好似害羞不欲啓齒,但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說了出來:“他們說我娘好看,阿弟也生得漂亮,獨我一人醜。”

  霍沉蹙額,想了想說:“許是你爹醜,你像你爹。”

  “……我爹也不醜。”令約噎了噎,囁嚅許久才憋出後頭這句,爾後眼眶裏又涌出兩包淚,死死兜住。

  霍沉撓了撓頭,從懷裏取出方帕子給她:“你臉上髒,擦了就不醜。”

  小姑娘愣愣拿過帕子,想了想又立馬還回他手上,然後低頭在膝上蹭了蹭,再擡頭時問他:“乾淨了麼?”

  幹……幹是乾淨了,但還是醜。

  霍沉不敢說這話,看清她正臉的同時又覺有些眼熟,仔細回想下,纔想起自己秋日裏曾見過她——

  那日他也是與霍濤置氣,下學後並不乘馬車,而是自己回府。

  途徑慄香園時,見到個頑皮小子從一個小姑娘手裏搶了泥人去,那小姑娘哭得可憐,他正遲疑要不要上前相幫,就見另一個小丫頭從園裏出來,沒什麼氣勢地朝那人喊話:“我舅舅就要出來,你快還她。”

  “不還不還。”小孩兒扮起鬼臉,甚至還湊去被搶泥人的小姑娘面前顯擺。

  霍沉聽聞有長輩出來,決計不管這閒事,繼續往前去,可惜沒走幾步,眉心處便被一尖銳物什砸中,他懵怔擡手,摸下顆毛剌剌的板栗。

  再往前看,抱頭蹲在地上的小孩兒跳起了身,一邊指着他,一邊衝那護着妹妹的小姑娘幸災樂禍:“醜八怪惹事咯!”

  說完瞥見有人出來,立即拔腿跑開。

  霍沉也氣悶丟下板栗,不顧朝他跑來道歉的小姑娘,板着臉走開。

  回想起這事,霍沉又覺腦門有些疼,再想到那日回府後霍濤對他的傷大肆恥笑,更加不喜,連看令約的眼神也不善起來。

  偏偏令約沒能認出他,也沒瞧出他這突如其來的不喜,反而因他先前的話將他視作個好人,這時沒等到他答話也不在意,只衝他抿出個笑,真誠誇讚句:“你真好看。”

  “……”霍沉不語。

  “走罷,我帶你回家。”她慢吞吞起身,回頭看他。

  霍沉心下莫名動容,起身後低頭看着她,彆彆扭扭說了句:“你也不醜。”

  “我醜。”

  霍沉想起那時她被人叫做醜八怪,又想到她適才哭的原因,不由替她不滿:“就是不醜!旁人說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令約轉過頭,堆着眉毛認真看他,沉思良久問道:“那你往後可以娶我嗎?”

  “當然不能!”霍沉似是聽到甚麼駭聞,揚聲反駁,腳步隨之一急,竟讓路上的石頭上絆了下,撲倒在地。

  “嘶……”

  他倒吸口涼氣,蒼白了整日的小臉這時總算浮起血色,一來是因他從小到大從未這麼丟人摔倒過,二來則是教方纔那駭人話嚇的。

  哪兒有這樣的人?她纔多大?

  霍沉紅着臉起身,側身去看留在雪地上的痕跡時又一次愣住,倒不是沒想到地上會留有痕跡,只是沒想到這石塊前後兩側都有這麼一道人形——與他反向撲倒的人甚至臉也着了地,雪水與泥水勾勒出模糊的人臉。

  他想到什麼,擡頭看對面的小姑娘,見她果真也燒紅臉面,就知這坑的確是她摔出來的,一時間竟覺好笑。

  難怪她臉髒。

  令約也盯着兩個坑看了許久,末後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埋頭往前走,霍沉不緊不慢跟上,想說些什麼,但又沒能開口。

  二人沉默着,趕在天色大暗前回了城區,到傢俱鋪前恰巧撞見前來尋人的鮑聰,見到霍沉,鮑聰即刻上前詢問幾句,知其發熱,便要帶他去附近的醫館瞧大夫。

  霍沉卻叫停他,回頭尋覓起令約,然這時早已不見她蹤影。

  “少爺?”

  霍沉靜默須臾,末後垂下眼眸:“走罷。”

  可能真是個笨丫頭,也不知找他要點好處。

  ……

  主僕二人拐過街角,令約總算從傢俱鋪外的木板後出來,用手背冰了冰滾燙的面頰,撇嘴想:果然不會有人喜歡她,他也是騙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他喜歡你!!

  (下一章比較長,有一半內容是令約親爹親孃的故事,但是也很可愛就對了!剩下一半約等於婚後旅行叭,末尾有彩蛋。

  第75章倉州行

  (上)

  令約在孩提時的確懷疑過自己不是爹孃親生的,但那懷疑是因一些小孩兒的促狹話而起,等她慢慢懂事,便也覺得那話可笑。

  然而她萬萬沒料到,多年後當她也成了親,她爹孃竟告訴她:她的的確確不是他們親生的。

  她的生身母親原是賀家長女賀巧若,而她叫了十來年爹的人其實是她舅舅……

  賀巧若人如其名,最是靈巧,自小活潑機靈,常逗得家裏人開懷大笑,等到年歲長些,衆人才發覺她極善手藝,不論學什麼都快極、好極。

  於是有人勸她學習刺繡,她不肯聽,倒是及笄後忽對調妝粉生了興趣,日日抱着本不知從哪兒翻出的殘卷看,而後又對着米粉鑽研。

  可惜宛陽沒人懂這個,她無處拜師。

  後來賀豐聽說鹿靈有個會調香粉的老人家,道是從宮裏出來的老宮女,是以便趁年後閒暇帶女兒去瞧瞧,順道拜訪拜訪有些年不見的韓家老友。

  賀巧若扮成男兒裝束,到鹿靈後尋到機會去街頭閒走,到底是頭回離開宛陽,見到外頭的事物總覺新鮮,途徑香料攤、或是聞到什麼從未聞過的氣味時尤其歡喜,定要找人問清楚是甚麼氣味才罷休,否則便渾身不自在。

  故而當她與一人擦肩而過時,整個人定住腳步陷入沉思,細細回想那人身上的清香,未果,只好調頭追了上去。

  春日街頭行人衆多,她僅憑着那股淡淡的香氣將人認出,此人身材高大,卻不顯壯,着一襲青衫,甚至有幾分文弱氣。

  巧若從背後品評番,深吸口氣才上前搭話——搭話的方式是從背後拍了拍那人的肩,放粗嗓子喚了聲兄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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